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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境·青龙】

“我的眼睛……眼睛……”躺在巽风怀里，那少女只悲切地抓紧了巽风的臂膀，将心语缓缓喏入那身前男子的心中。末了，她却终还是念叨起了那件法宝，心绪凄凉：“赤枫……之舞……”

“眼睛？你的眼睛……”巽风的脸上终是第一次流下了让我心痛的眼泪。他只悲切地看着，看着那一双正流着血而凹陷下去了的双眸，心中却是直涌起一如他曾经的无助和凄凉，却终是半句安慰的话语都说不出来。他悲戚着神色，竭力地将少女揽在怀中，陪在她的身前，咬紧牙关，将那满腔的泪水灌入心海……

“哧——眼睛？啰，就是这一对眼珠子啰。讨厌至极的东西！”青鸟终是高高在上地冷语笑起，言语之间却是极尽厌恶地朝着那地上染满血秽的眼珠踢上一脚。“喂——赶紧叫你们的龙城队长过来，把这里给我清理干净！还有这一对死眼睛珠子，要是再让我看到，你们这些人别说还想待在蒙山，我一定要你们死得难看！哼，还说什么‘弑神之眼’，不过就是一对乱糟糟的青色珠子而已。哼，有什么用嘛！”

虽然青鸟还是这般无礼，可在他身旁的霖儿终是有些难堪且自责地抓了抓心口，柔声怯道：“青鸟，算了，我们先走吧。血腥味，好难受！我们赶紧离开这里……”

“好啊。”青鸟只笑了笑，回到那霖儿身旁，牵着她的手，心中却是半点负罪感也没有地便直往那山林中消失去了。

——纵使那霖儿女子心怀悲切，纵使那霖儿女子也心怀负罪之意，却终究只能带着她的守护之人离开。不再生事，便已是最好的结局了。霖儿，她也终只能那般无奈地捧着她悲怆的心，悄然离去。

然而，在他们即将拐角没入林中的地方，霖儿终也回头看了看巽风，一并他怀里无声的女子，缓缓一声，沉在自己的心底：“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青鸟的反应竟会这样大——对不起，我真的，抱歉了……”

然而，此时此刻，道歉，终究只是种多余而无用的东西。在那一方净土之间，却终只有那一道凄婉无语的黑衣少女，及那一方在其身旁暗暗自责的蓝羽少年。巽风，他只任凭那远去的黄衣女子心中是如何的抱歉，却终是一言不发，心绪难安：这双眼睛，这双我苦苦寻觅已久的弑神之眼……怎么会……为何，曾经属于我的眼睛，为何偏生会重新长在你的身体里？为什么，你到底……为什么要对我开这种玩笑，老天爷！

“啊——”

凄厉一声呼叫，我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看着那蓝羽的身影悲切莫名。我，只轻微俯下身去，将那一对刚被剜出染满血秽的眼珠执于手心，冷冷看去，却竟也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水碧冰寒，生机全无。这样一双青碧的眼珠，到底藏着什么样的秘密，竟会给拥有之人带来这样大的恶果？而那个峯岚殿下，为什么会做出这等残暴不仁的事情来！怪物，他说的没错，就是怪物……

——而巽风，这便是那双你以前被他所剜出来的双眼吧？你们二人，竟然会有这样神奇的机缘和相似的际遇……而我，拿什么去眷恋你，去抢夺你，去打败她……巽风，我喜欢你。可是，你的心，从来都不会落在我的身上，从前不会，往后更加不会。你对她，她对你……

纵使我再多疑问，纵使我再多不解，纵使我再多仇怨，纵使再过悲切，却终比不上那血泊中的女子，及她一旁暗然悲愤的人——巽风。这一刻，我终于明白，无论我在你身边待上多久，终究是永远都不可能再走得近你二人身间去了的。我输得不明不白，却也无可奈何。

“发生……怎么回事，怎么会这……”霞红满身的倾衾公主方才赶到，完全没有看到这一切的发生经过，但她却也看到了这满地的血渍和那地上无语的女子及一旁略显虚弱的巽风。

“发生何事？呵呵——”巽风冷笑一声，仿佛他的心，同他的言语一般，只剩下了灰暗和冷漠。而那本该似憎恨的句子却也只如此哀沉地说着，说着，牵动着我的心，不禁一阵哀伤沉痛。“弥月，我问你。你刚才，为什么要和我提出那个交易？你怎么会知道弑神之眼在哪里。你又怎么会知道，这样一双眼睛会让我心存眷恋，至今都难以忘怀？”

“师父，我……我只是……”不明白巽风话里的意思，倾衾公主也只能如此诧异地说着，看了看身旁无语的龙城，却终是难以说得明白，又更怕自己说错什么。

“你看——”巽风只放开翩廻，缓缓起身，从我手上拿过那一双眼珠，极陌生地放到弥月的眼前，冷道：“你看看，这样一双眼睛，是不是就是我以前的弑神之眼啊？”

“啊！”倾衾公主不由得惊呼一声，倒吸一口凉气，再看了看那地上的飞鸦女子，一时倒也哽咽无语，“师父，我……”她，终是被人看穿了所有的阴谋和算计。

“弥月！你从一开始就知道这双眼睛在她身上。所以，那个所谓的交易，从一开始，你就是打算剜出她的眼睛换给我，对么！”巽风的怒意终于开始爆发出来。他只怒吼着，对着那看似脆弱无助的公主，一阵歇斯底里。

“师父，我……”到了这个份上，即便她真的是有什么苦衷、借口，她又如何说得出口？

可是，如今的巽风终究还是失了理智。没有了青鸟的约束，也没有了任何可以让他按捺心绪的人，或事。他只能如此恼羞成怒地冲着那女子一阵狂啸：“弥月，我曾经以为，你会比你那无德的兄长要好很多。至少，你比他要更加理智，更加善良，更加懂得什么叫做隐忍，什么叫做长存。而且你身边也总还有个宅心仁厚的龙城相伴。呵呵，可就因为这样，我居然愚蠢到向冥王大人建言，让冥王将你立为下一任的侯

爵！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到如今，你的蛇蝎心思，居然比你当初的哥哥有过之而无不及！弥月，你可以来算计我，你也可以不再当我是你的师父，这些我通通都不在意！但是，你不应该，你总不应该拿一个完全陌生的人来做要挟和算计吧！弥月，你真的太让我失望了！这样的眼睛，你记住，总有一天，我也会让你的至亲也尝一尝被人活生生剜去眼睛的痛苦！”

“师父，不，师父，我不打算……我只是想，我只是想让您退让一步，我没有想过要要挟您，我没有，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剜出这位姑娘的眼睛啊，师父……”哭泣声起，到了那尽头，却终是难以言语的。无论弥月的心意是否当真如此，却终究是半个字也都难以说将出来的。

“小月儿……”一旁的龙城只轻轻地揽住她的肩膀，却终究还是没有多说一字来介入这二人之间——果然，这个人，一直都是个温存如水的男儿。无论做多少事，都只是因为他的理智，他的情感，让他一直维持着这样的风度翩翩，任着满城风雨，却也终无法惊起他心中半点的涟漪和不安。

而有了龙城的这一揽，弥月的心绪终于完全打开了，她哭泣着，像任何一个犯了错的小女孩一般，言辞悲切，声泪俱下：“不！师父，我真的不打算，我真的没有打算过！龙城，我该怎么办？我竟然，我竟然这样子伤痛了我的师父……师父他曾经，他曾经对我寄予厚望的。他曾经告诫我，绝对不可以像幻龙哥哥一样残暴不仁，作威作福。他期望我，能够成为那死灵之城中有史以来最有德行和威望的治世者。但是到如今，到如今我真的，我真的就一无所有了。龙城，我该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办……”

泪眼婆娑，两眼对望，到了那悲切情愫的尽头，却只是如此这番泣不成声，悔不当初。

“够了！”可是，无论她的话，或者她的心，此时此刻是多么的悲切，却终究还是不能为眼前的师父所再行相信了。

巽风只厉声喝道，“别再装了！弥月公主，不，应该说，是尊贵的倾衾公主殿下——如今的公主殿下，已经成了继任冥王死灵之城的主人，更了不起的是，居然可以在这样一座青鸟封地蒙面山城中来去自如！倾衾公主，你记住，今日种种，我青龙，势必要报复的！不论是那明氏一族，你的渊雀龙城，还是你自己，早晚有一天，我都会让你们尝一尝什么叫做锥心之苦，剜眼之痛！我青龙，说到做到！”

末了，巽风只然俯首蹲下身去。此时此刻，他的眼里，他的心上，恐怕也仅只有眼前这无助凄婉的少女了。他再也看不见他曾经全心教授的徒儿弥月了，他再也看不到曾经与他一起挥戈作伴的同僚龙城了。

往事，果真都只是随风之花谢，飘飘荡荡，只少看一眼，便已是沧海桑田，不复从前了。

——只是，他却终忘了，那一旁的观者终究本并无恶意的吧！

“师父……”

“小月儿……”

听着他们此番悲切哀伤的声音，我的心，终于也紧紧地揪在了一起：巽风，没想到，世间变幻，竟会如此作弄。你的心，恐怕也已经因此而破碎不在了吧。无论你在曾经过往里经受过多少的悲欢离合，到这一刻，也只这一刻里所发生的事，便彻彻底底地毁灭了你那颗一直坚强从未曾破裂碎开的心。因为，上天的作弄，伤得不再是你。然而，只是她，只是这个让你一眼便只觉得同病相怜孤僻无助的女孩子受了一次命运的作弄，你的眼里便再也没有了旁人，更也没有了你自己的存在吧……

天边，而又是谁，会在这蒙山之中缓缓吹奏起一曲哀伤悲切的离歌殇曲，听得人只不禁泪湿满襟悲痛欲绝？

——是你吗，霖儿姑娘？

“赤枫……之舞……”

俯下身，才靠近那女子的脸庞，巽风便听得这样一声轻柔无力的呼声。而后，他只急急地问道：“你说什么？”

“赤枫……之舞……我不可以丢失的。那，那是镇压雪神……啊噗——”虚弱无力，却终是一句完整的话语都难以说出便只然一口喋血，染红眼前那男子的蓝色衣襟。

“……”巽风本想叫唤她的名字的，却只嘴角揶揄了片刻，终是找不出任何言辞——此时此刻，他方才发觉，直到这一刻，他都还是不曾知道这少女的名字的。无奈地，他只好略过呼唤她名字的步骤，宽慰道，“放心吧。我一定替你找回来。”

一记轻语承诺，巽风他只悠然起身，转瞬之间便寒面冷语道：“弥月，龙城，我现在只有一个要求：将明镜圆交给我。如果你们不给，记得，我不止会连他的性命都要收走，就连他的妻儿，我也绝对不会放过！你们可以挑战我的耐性，也可以挑战我对自己诺言的忠诚度。甚至，以为这蒙山可以作为你的庇佑——但是，你们记住：我青龙，从来都不是一个可以仁慈善良到忘却杀戮之举的儒雅之徒！”

“好，师父，我答应你，我可以叫他把赤枫之舞交还给你，但是……”弥月终究还是不忍牺牲自己城下护守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