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彦。”瞬当然明白她的想法了。但是即便如此，可他却仍旧是不愿意离开，只定睛凝神地冲着她微微一笑，浅声，“没关系的。我不会走。我答应过你，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他的眼里只有一种急切而温暖的光芒。可是，即便是这样的眼神，如今在空仙看来却依旧是不应该存在的。她摇着头，偏过一个细小的角度看着他的下颚棱角，凄声，落泪不止：“我不需要。我只要你安全——明月。我不是小孩子了。我不会再像以前一样那么胆小无助了。你走，我留在这里，等你走了之后，我再跳入那个陷阱，我不能让你有事的。”

“不是你的错。”瞬低声打断，声音却是那样的充满磁性而刚毅十足。“虚彦。不要指责自己，这些不是你的错。”他摇了摇头，叹息，“如果帝子存心想着要算计你我，他又如何会想着要放过我们呢？我们挣不脱，不是因为你，而是因为他，因为他从来都不肯放过你我。”

“你别安慰我了。”空仙只郑重，“你走，你走啊！”她离开他的怀抱，她转过身，她凄楚地看着他，她抬起了手臂，放在了他的胸口，推搡着他，要他离开——“你走，你走啊！你再不走，可能真的就没有时间了！”

“虚彦！”瞬怎么可以走？他如何能够让自己再一次背弃她，在她最无助最失落的时候丢下她一个人孤苦伶仃？“虚彦啊！你还不明白吗？”他一把牢牢地握住她推搡的手臂，厉声，“别以为你我有机会可以逃走！如果帝子要算计我们，没有人可能带着你我离开的，你明白么！放弃我，我不会走的，至少，也不会丢下你一个人走！”

“你……”她不禁愕然。原来，只是因为这个？“呵呵，呵呵……”空仙瘫软手臂，忍不禁却是垂下头，滑落下两行分明的清泪，悲声。“明月啊。你认为，你还能够像当年一样不告而别而丢下我吗？如果我要走，我可以放弃这具身体，因为我还有灵魂，因为我可以如同鬼魅一般自由地穿过任何的封印结界了。所以啊，明月，你走吧。你走了，即便是启动了他的封印，我都还是可以离开的——只不过，那就很有可能会让你失去她的肉身了。”

“有什么关系呢？”瞬的声音轻缓，而缠

绵。“她在我心底是重要。可是我更加明白，我已经失去了她，她已经诀别于我了。既然来无可追，去无可及，那我为何还要去在意存留在我心中她那样一个虚幻不可触及的幽影呢？虚彦，最后剩下在我身边的人，就只有你了。”

“可是……”即便如此言语那又如何？即便你我之间关系再过密切，即便你我之间情谊再过甚笃，可是，明月，你终究还是茄蓝之明月，你我之间终究还隔着憎恨和宿仇！所以，所以……

然，只正在此刻，只正在那二人依旧苦苦挣扎之间，那脚下的金色封印法阵却是陡然炫起一阵炫目的光华，飞旋之上，直将这龙窟山道最后的尽头都只囊括其中，飞扬起无尽金灿灿的字体，古老而带着某种神秘玄妙的气息，直叫那二人不禁惊诧，纷乱——

“走，走啊！”率先行动起来的，却是瞬！他只一把用力地将身前的女子高举了起来，向着那一道来路的方向投掷出去，迎风高喊，让人猝不及防：“虚彦！你先走。很快，我相信很快我就能够出去找你了的！”

“明月……”凄声，悲唤，却终不曾预料到：明月，明月……为什么，为什么你口中明明说着不会背弃我，不会丢下我，却仍旧是将我扔向了这封印外围的地方，将我从你身边最近的地方推开远去？明月，茄蓝之明月啊……

霜华，飞溅，落成一道晶莹而飞旋于空的泪迹，透亮，冰晶，而唯美十足。而那一道轻羽白纱的女子却终是浑身难以使出力气来的。她只任由着瞬的那股力道将自己带着，朝着那金光肆意炫动的外围飞扬而去——是什么时候！究竟，明月，你究竟是在什么时候将我的筋络予以封禁，让我一时之间却是连半点自主的力气都使不出来？明月——

“呀啊……”悲声，高喊，但却终究只有这般的凄声脱口——自己，却竟然连你的名字都叫唤不出来了吗？可是，明月，明月，你怎么可以这样，你怎么可以这样！

然而，即便是悲声抗拒，即便是眼带霜华，可是于她而言，却终究还是可以清晰地看见那一道水色青蓝的身影之间，那一道青碧的眸子里微微闪动起了些许晶莹透亮而微微泛起青光的泪水——他在冲自己笑着，神色却是那样的安然而淡定。他的眸子，他的幽影，他的微笑，他所有所有的言语都像雷电迅捷地闪过自己的头脑，划过令人剧痛的声响。

——明月，明月……为什么，为什么我千年以前不知道你对我这么好？为什么这数千年来我都一直地想着要与你为敌？我用自己的小气和点滴心思一次又一次地伤痛你原本已经伤痕累累的心，我这个小女子，还配吗，还配成为那个曾经从海边救下你的虚彦，还配成为那个一直跟在你身边拖累你的小丫头么？

“明月，明月！”心中声声呐喊，可是化成清晰的言语脱出自己的灵魂，她的肉身时，却终是只有那般清丽而尖锐的刺声，宛若凤啼，宛若凰鸣——“明月！你不能这样。你跳下陷阱，你会死的。你不像我，你会死的……”

金光飞散，壮大，向着她奔赴的地方，开拓而去。然，也正在那金光徐徐飞扬的白色雪清世界里，那一道熟悉的身影却终是只微微一笑，冲着那脚下绽放开来的牢笼微然一笑，再扬起头远远地看了她一眼，轻声，喃喃——

“虚彦。活下去。不管你要为了谁，你都要活下去——”

“如果那些秘密不应该为你所知，那么，你就不要再执着了吧！既然命运无法给予你生存和追求死亡的希望，那么，你就索性地咬紧牙关活下去吧！”

“即便是孤独，即便是手无寸铁无法护身，可是，你仍然还是要坚强地活下去！”

“因为，你活着，才是我这一生以来最大的安慰，才是我这一生做过的唯一正确的一件事情。虚彦，好好活，为了你自己，为了你爱的那个人，勇敢地活下去吧！”

“虚彦，我有生以来最亲最近，却又最遥远的妹妹啊……”

青光闪烁，化成一滴晶莹的泪花，滴下，落在地上，倾溅起令人心颤的花朵，缓缓漾出一道涟漪，泛起一阵清静的幽香，于那冰雪的地上渐渐地壮大，炫动华光，化成一朵巨大的青莲，摇曳芬香。

“虚彦。再见了。请你，一定要，勇敢地活在这个世上！”低声，轻缓。他料定，她无法听见。所以，他微然一笑，俯首，看向脚下那一道炫动起金光的初发点：在这底下，应该就是我这一生最后的归途了吗？呵呵，呵呵——茄蓝之明月呀，你预料错误了吧？亏得你原本还以为这世上至少会有一个人来与你做伴，一起葬身于世外之地呢。可是如今，原来你也是孤独的。其实，你一直，都是这样一个孤孤单单的人吧……那么，就永诀了吧，虚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