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9.6(2 / 2)

「是啊,刚开始都不是的呢。」将军笑了一声,却似可怜。「如果那一天的事情从来都没有发生过,或许他也不会陷入那种绝望的境地,更加不会在那个人出现之后跟随着一同离开銮化城,前往銮靖城开始他宿命的下半生——那一天,应该是在天还没有亮的时候吧!虽然是接近年尾,但天气也实在是冷得骇人,何况,深山老林终究比不得城镇,过节的气氛自然也就没那么浓。而也正因为如此,整个村庄里根本就没有人知道那拔出魔剑的青篷早已在这一天的黎明时分回到了家中。他谁都没有惊醒,只悄无声息地将那一柄魔剑放回了自己的房间,然后便只一个人无声无息地上山打猎去了。可是,正因为他什么都不曾说,和谁都没有说过,所以,才会酿成后来那样的悲剧吧……」

他的声音突然便虚弱了许多,显然是发生了什么分外可怕的事情——所以,又是一场血腥的灾难吗?然而,霖儿终究还是没有出言打断,只听他道:「那一天,距离凛冬祭日大概还有十天的时间吧。因为时间看起来还很充足,所以大人们也都还没有要去上山狩猎家里都必要准备的血雉鸟。不过,也正因为大人们都还没有行动,所以我们这些个小孩就跃跃欲试,总想着能够靠自己的聪明和胆识猎一些野味回来,即便不是血雉鸟,但也一定能表现表现我们少年的英雄气概——那一天,我们原本就商议好了,要上山去试验青蒙新设置好的陷阱——因为血雉鸟有个很特殊的习性:它们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就会离巢,到中午的时候就会在岩石下或者树荫里休憩一段时间,而等到了黄昏,它们也就一定会回巢休息了。虽然说它们的巢穴在树上不会太高,但是我们山里人有个规矩,『打鸟不翻巢』,也就是说,即便我们一整天都毫无收获,但也绝对不能找上它们的家门,绝对不可以去翻_弄它们的巢穴——要是血雉鸟因为我们而绝了种,那可真就是我们山里人的罪孽了。」

「可是很奇怪。那一天我们一群人在村门口等了好久,可青蒙一直都没有出来找我们。按理说,虽然他有时候会很懒散,会赖床,但这种不守诺言的事情可是断没有发生过的。所以我就一个人去他家里找他——他们家在山坳上,算起来,这也应该是不曾有人发觉那些事情的原因吧!——才一开门,我就只感觉着有一股黑色妖异的东西铺面而来,还不等我看清那到底是什么,我就栽在地上昏厥了过去。再然后,等我被人救醒的时候我才知道,青蒙的双亲已经去世了。谁都不知道他们究竟是怎么死的——有人说,是那一把剑里藏着什么妖魔,然后那个妖魔就趁青篷不在,附在了青蒙的身上残害了他的双亲。也有人说,青蒙自己本就有夜游症,所以很有可能是他在梦里面看到了什么,然后就莫名其妙地做了那些事情——因为很奇怪,那一柄魔剑,居然一直都好好地静躺在青篷房间里的桌上,好像从来都没有被人碰过,

好像,当真就是青蒙夜游的时候他自己做了什么!」校尉将军,他终究还是刻意地避开了青蒙父母死时的惨状,没有诉说——那,又何尝不是他一生的劫?

「所以,他就变了……」遇上这样的事情,谁又能够真正承受得住,不做任何的改变呢?

「是啊……」将军终又是一声长叹,苦声。「自那以后,青蒙就彻底地变了。他不再相信任何人,不再亲近任何人,永远都固执地躲在自己的房间里,从来都不肯踏出一步,也从来都不肯再和我们说上一句话。没办法,他虽然这样了,但是我们这些兄弟终归还是要去好好照顾他的,即便是后来青篷决意西行,我们也还是每一天都会把我们从山上打来的猎物烹制好了给他送过去。」

「等一下!」然而,霖儿却是突然惊声打断,似有疑惑。「为什么,青篷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还想着要离开呢?他弟弟变成这样,就算和那把剑没有关系,就算不是因为他而只是青蒙自己的过错,可是青篷,他身为哥哥,又怎么能……」

「这么说吧。青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之,从我有记忆时候起,他就很受人排挤,好像除了他的母亲,就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和他多说一句话——很小的时候,青蒙也会想着要黏着哥哥,想要跟着去山上转转。可是后来,等青蒙更大一些,等他有了我们这一群玩伴的时候,他就自然而然没有再像以前那么亲近青篷了。再加上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虽然我们都没有说责任究竟应该归咎于谁,但是青篷他自己肯定也知道我们大家对他的看法——我们都知道,青篷,他生来就和我们不一样。他对任何事情都很冷漠,即便是吃穿住行,他都不是很在意。他每一日都很按时地下田劳作,或者上山打猎,但是,我们都知道,青篷,他很想离开那个地方,再也不回。」

「为什么?你们,怎么能够知道他的想法呢?」

然而将军却只一笑,浅声:「当然是看出来的了。因为有一天,青篷突然收拾起行装,说他要去銮靖城一趟,有件很重要的东西要等他去取。我记得很清楚,那一天,青篷第一次和我说话了。他笑着跟我说要乖乖的,要好好照顾好自己的家,还有比我小一岁的青蒙。然后,他就一个人走了,头也不回——那样的表情,那样冷漠的背影,如今想来,何尝不是在告诉我们他就要一去不返了呢?只可惜,最初的时候,我们都还以为是他说错了,他只是要去銮化城的中心宫城,而并不是銮靖城——毕竟,銮靖城那样的地方离山里太远。我们时常都会玩笑说,这一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要去銮化城的中山集市上逛上一圈,只是一圈,见识一下,一生都足了。可是銮靖城,那是外面的世界,我们平常都很少提及,更加不可能在那里会有什么朋友或者老乡来往。但是,青篷偏偏走了,直到他带着一把剑回来。」

「原来如此。」霖儿随声一叹,终是瞒住了心中感叹:或许,这就是那宿命的召唤吧!那八个人,青龙出水明月迷章的八个人,他们,一定也都是如青篷这般一点点受着命运的无形之手的推动,才渐渐靠近了青鸟和我的命运吧!——那种力量,到底是什么呢?有谁,可以在这样的地方也为所欲为?是天帝,是命运,是苍天,还只是,莫名其妙的缘由?

「再后来,青篷就将青蒙交托给了我们,说自己是要往西边的地方去寻个什么人。虽然我们不知道他这一次走了之后还会不会回来,我们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是什么人在召唤着他离开,但是,我们终究都再没有试着挽留或者送别,甚至,我们都只想着让他赶紧离开,就好像是要送走一个瘟神一般。可是,谁也不曾想,就在他走的那一天,他留给了我们一锭老大的黄金——你知道吗,对于我们那种穷乡僻壤的地方来说,一生能见着一锭完全的银子,这就已经算是奇迹了。可是那一天,我们不单是见到了金子,而且还是足称的十两黄金!十两,这可以让我们生活多久,又可以让我们照顾青蒙多久?——那一次,我们就都以为青篷这一次一定是要一去不返,再也不回来了的。但是,我们却终究还是错了——十年,整整十年之后的那一个凛冬祭日的三天之前,十二月里的第十二天的清晨,青篷,他回来了!是的,他不单是回来了,而且站在村口等待着我们出现的他的身旁,还紧紧跟随着一个明黄衣裙光鲜亮丽仿佛半分都不畏惧严寒的美貌女子……」

「飞絮……」这个女人,一定就是你了吧,飞絮!而那西边的地方,到底是何处,而你,真的就是那一切悲剧和血腥的始作俑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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