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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是一场梦。自己知道，总该会有要苏醒的那一天——所谓梦境，即便再美，即便那样的人就在咫尺，可终究也是梦，只是自己心中用来宽慰自己糊弄自己的一场错梦。他在哪里？他并不在身旁。一辈子，他可能都再也不会回来了！

近在咫尺，那又如何？到底，也只是自己苦苦相思的一捧朱果。任凭山花烂漫，却终究都会在梦中凋零。

◇

清丽的碧光媚然闪耀。曾经的大祭师如今且只孤零零地站在风中。面上，那一对染上清光的双瞳之间，一抹静然的肃杀寒意中分明带着一丝怜惜和忧伤。旋即，她缓缓俯身，惆怅临近那地上沉寂的海蓝衣裳。

“霖儿。”霖儿的脸，依旧还是那般的清淡，如山中白雾，如昊天落雪，永远都只盛放着属于她的宁静和安详。

可是，也就是这般的媚人儿，如今她却竟倒在了自己跟前，面容惨淡，呼吸几乎都已停止……

“霖儿。”柔婉哀叹之中，俯首之时，那双眸子里分明凝出了一行清泪。“霖儿，青鸟回来了，你的青鸟，终于不争气地回来了。”她极力地说着，用着往昔里熟悉的青鸟声音静静地倚靠在霖儿的耳际柔声哭唤。“求求你，醒过来，看我一眼。”

可是啊，那样的女子，她当真还能够听见么？

“姐姐，姐姐——”只是突然，身后的山林之中惊悸地颤起阵阵呼声。那是多么熟悉的一道声音，那又是多么熟悉的一句呼声——是他？

复苏的月妍，如今的青鸟竟是陡然冷凝面容。他清寒地离开霖儿，返身凝望，再度站起的身间只聚满了无尽的怒气和怨力：是他，是他！

胸腔之间，到底澎湃起了无尽的恼恨和惭愧。

若没有他，那么父亲，是否就不会被天后所要挟，那么我的双亲，是否也就不会无辜地自殒惨死，而我，是否也就不会因此而闯入天际，踏错一步，彻底离开我的霖儿这么多年——我凭空缺少了五千年。而到如今，我的霖儿却又……

是你，一切都是你的错！是你害死了我的双亲，是你拿走了我的五千年，是你叫霖儿一个人孤苦伶仃，倒在了这种地方——现在，我一定要杀了你！

怒目而视，清光闪耀。徐徐渐近分明的视野之中，那一袭亮蓝的长衫如今也终于彻底落入了人的眼眸之中：果然，还是那样清淡的少年模样，果然还是那一脸面目可憎的柔弱表情——这样可怖的身躯，到底又是用了什么阴谋诡计守在霖儿身旁！可恶，罪无可恕！

¤

“站住！”他的身法迅疾，还不待人反应，就已然抵在了那少年跟前，直叫人震惊错愕，瞬间僵硬。

“你……”晓寒多想要彻底分辨这样的人到底是谁。她明明就是一个女人的模样。可是那阴沉压抑的眉目之间，那闪耀清辉的双瞳之中，熟悉的青鸟的低声却竟是那样清晰，如雷贯耳，早已迫得人凄凉悲叹，无法动弹。“哥哥？”他的心，狂跳不止。

“别来无恙嘛，小子。”冷厉的目光，宛若刀俎，熠熠生辉。

这个声音……近处聆听，晓寒又怎么会认不出那曾经的声音呢？大哥哥，无疑，这就是大哥哥的声音！可是如今，他怎么会附在一个女人的身上？如果他附在一个女人的身上，那么悼灵大哥哥，他又算什么——还有，方才，那突兀扼住渺方叫她致死的人，难道也是你么？

可是，他多想要开口问询，可还不待出口，自己咽喉的部位早有人已经迫不及待地扼住上来，哇哇颤动。

“说，你想怎么死！”月妍的瞳仁早已被那碧绿的光华彻底掩埋，再也看不清任何表情，只剩凛冽杀意。

可是，那样的声音，他明明就是青鸟哥哥。那么为什么……

多少疑问，可那人却终究不会给他任何机会。项颈之间，冷硬的五指但只咔咔作响，无尽的恨意更是从骨指之间肆意地透散出来，压抑在人的咽喉，克制人的呼吸，连带着气血都逐渐平息。

“按照道理，将你碎尸万段都不足以平息我的怨怒！可是今天，看在霖儿待你的份上，我姑且就只捏碎你的咽喉，留你一副全尸！蛟龙，你记住，从此以后，无论什么情况，再也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滚——”

“呲——”声音落定，转瞬之间，一记尖锐的刺声却是径直响起在他的头颅之中，绯红温暖的气血也只悲怆地渗透出来。她的玉指，此时此刻，却竟是森森刺穿他的肌肤，只在这冷寂阴森的山林中掀起一片悲怆的绝望之叹。

到底，有些事情，无论过去了多久，都只是我一个人的错……

父亲，母亲，还有你们，哥哥姐姐。是蛟龙，对你们不起……

少年悲怆地喘息着。可是无论多么痛苦，他都没有再作任何挣扎：到底，也是自己死有余辜的吧！

然而，那对面的人亦只冷漠地将那染血的五指抽离出来。他轻蔑一笑，返身退却。然后，便只见那少年却是惨淡地踉跄两步，苦苦地喘息一声，带着无尽的遗憾和歉意终究还是只落魄地跌倒在地，只剩下那最后苦苦无奈的喘息哀声，悲凉，

却也分外无助。

总想着说，要能够重新见到哥哥，要向他亲口道歉，要将姐姐完好无缺地交回到他的手上，可是如今，如今……

咫尺之间，一切成空。而自己，那曾经的罪孽，是否都已赎清？

“咳，咳……”喉管破裂，呼吸早已紊乱。最后的时光之中，那悲怆颤动的咽喉，只不迭地喷涌出哀凄的血花，倾溅在地。而缓缓，他的呼吸渐弱，身体渐凉，就连那勃发出来的鲜血都只逐渐地失去力度，惨淡流淌，停息，直到最后，再也不动。

“霖儿。”而在那一侧，不知是青鸟还是月妍的女人但只轻柔地抱起霖儿。他缓缓拂过她的面颊，凝神地注视着，眼底，依旧还是无尽的漠然和肃杀：那样的眼底，当真还会有春_情燎动么？

◇

雾杳山林，冷寂的毒瘴之间，真正的梦回只惨淡着面容跌坐在水晶棺木一侧的身旁。她微侧着身子，头枕着棺壁，却是泪眼横流。

“渊兮。”曾经说爱，好像只是年少的一时笑谈。可等到真正失去之后，她就带着所有的心思倚靠在他的身旁。明明，一直在等待着他的复苏，明明，一直期待着一切从容。可是如今，自己终究还是犯了杀戒，只为她——姐姐，姐姐！若你不针对我，不针对渊兮，那么是否，这一切的悲剧通通都不会发生！

可是，再难过又如何？往事，都已然注定。而现在时刻，在姐姐的心中，自己也已然死去。如今残存的自己，就只是这森林之中一个陌生的妖魔鬼怪。早晚有一天，姐姐她还会回头，还会想着要对自己大开杀戒的吧！

何曾畏惧过死亡。可是如今，当自己也犯下杀戮之时，自己的心，却竟是那样的痛，好像，又看着渊兮死了一遍，好像，又是师傅惨死在了自己的双眸之中……为何，一定要有这些所谓的骨肉相残血流成河？而那些执起利刃杀戮的人，他们的心，难道就不会有半分的伤感和难过么？

她是那样的悲戚，难以自拔。

可是，如今时刻，她的身侧，那幽蓝天辉所映照的水晶棺中，此刻，却竟是陡然闪现出一道清辉，那样炫目，耀眼，夺人生息！

“这是……”

她惊讶地一手搭在棺木边缘，一边也只焦灼地站起身来。她惊愕地看着，满面都是匪夷所思的表情。

可是，那就是真实的演变：无数似鳞片的光华悠然颤起，在这幽蓝的天辉之中缓缓摇向虚空。那，是怎样瑰丽而又炫目的画面。可是，伴随着的，竟是那棺木中的人的身体一点一点……

“不！”

她惊讶且急切地呼唤着，她想要阻拦，却终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身前人的身体一点点彻底湮灭，只在这光华之中渐渐飞升，殒灭。

“怎么会……”绝难置信。

自己明明用了凝神香来保全他的肉身，自己明明用尽了所有的努力要在这里一直守卫他的命运。可是，到头来，这样的光荣却竟然就要在这种地方彻底结束么？

“渊兮，渊兮……”泪眼奔腾，无可阻挡。她终究惊愕，苦苦摇首，无法承受：这一切，当真就是上天对自己的惩罚吗？自己，是否根本就不该一时置气伤痛那样的无辜女子，所以，才会因此而连累渊兮？

——她终究不知道，那样的人，他的魂，如今也终于彻底湮灭于世，不复存焉。所有的希望，也终于在这一时刻彻底结束！

咫尺之间，远若天涯。执子之手，却奈何天命不允。

◇

清风拂面，故作安枕。睡梦之中，淡雅的璧人但只紧紧依偎着曾经的伟岸英雄。玉指留香，春华尽散，无尽的缠绵意蕴游荡在这清净的高山云巅。

“青鸟。”霖儿静然地看着他，无尽的悱恻之意似水柔情。

而在她身旁，那化身连理的人，此时此刻也终究满眼都只容纳着她。“怎么？”梦境到底是梦境。无论他曾经怎样，她的眼中，他都是最伟岸最英俊潇洒的英雄人物。

“青鸟。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要离开你，你会怨我吗？”她试探的眼神里战战兢兢。

“呵呵，傻瓜。”然而，那人却只浅笑，不以为意。“你我一直都要在一起的，怎么能够分开，你又怎会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