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星恒立马听出端倪,遂将匆匆赶来的仆人打发出去。
“何事这么要紧?道长但说无妨。”
“可靠消息,贵派刘衡已经客死他乡,他没能捉拿叛贼阮侗归案。据眼线来报,阮侗身负神秘命令,已经南下我大沛,目标便是你儿阮烈的项上人头。”
“什么?”阮星恒原本还有些睡眼惺忪朦朦胧胧,听完这些,立马变得精神百倍。“我师弟他死了?阮侗还要取我儿性命?”
“千真万确,”徐惠陵回答,语气异常平静。“刘衡死在了一个名叫银狐坡的地方,而且死相极其可怖。听说他被吸干了血肉,只剩下一副干枯的臭皮囊。你这做兄长的也是,行事怎能如此莽撞?”
阮星恒十分汗颜,双手不住颤抖,早间清凉非常,他的额角却蒙了一层汗珠。
“我只是想自己清理门户,”他悔不当初道:“舍弟闯出这么大个篓子,使我流渊一脉颜面尽失……”
“唉……”徐惠陵无奈叹息,却也回天无力。“北国乃兵家锈剑山的领土,到了那里,行事须万分小心。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你那师弟为人清高,又喜好女色,你当初就不该派他去啊。”
“是阮某的错……”阮星恒捶胸顿足道:“只可惜事已至此,就是可惜我那苦命的师弟了……”
“当下之事要紧,”徐惠陵话锋一转,言语中多了几分肃穆。“阮侗已经到了大沛,不日便会上咱这凌虚山,你打算怎么办?”
阮星恒
拧巴着眉头,思考了好一会儿。
“山上阵法皆已开启,以舍弟的能耐,莫说是我等联手,便是只有我峻极峰一派镇守,他也休想伤到烈儿一根汗毛!”
这个回答和预想的一样,甚至一字不差。
“这是被动死守,管得了一时,管不了一世。”青锋道人毫不客气地批判,“阮烈会长大,会向往外面的世界。他是大鹏鸟,这方小天地是容不下他的。所以避而不战不是办法。”
“可是……”阮星恒犹豫不决。他清楚徐惠陵所言甚是,但同时又割舍不下对孩儿的溺爱。“烈儿他现在过于弱小,如若放了出去,无异于以卵击石啊!”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这个道理你应该懂。”徐惠陵正襟危坐,气势威严。“跟你儿子比起来,我家浔儿又何尝不是?他降生到这世上不过三四十载,可他蒙受的苦难却比大部分人都多。人生就是这样,绝大多数人都是来受苦的,只有个别人能够超脱世外,含着金汤匙出生,躺着金棺材入土。更迭时代来了,没能能抵挡这样的潮流。人们奔走呼号,或是结盟,或是依附牢靠的大山。毕竟谁都不想死,谁都想活下来,尽管活着本身就是一件痛苦的事。”
“道长说的是……”阮星恒貌似被说动了,情绪不再那么激烈。“来了,确实是来了,虽说我整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却也闻得到它的腐臭,听得到它的躁动。”
“所以你的打算是?”青锋道人盯着阮星恒,眼神比这个号称猛虎的男人更加坚毅。
“您不是说了吗?”阮星恒清楚此刻的重要意义,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更迭的大潮来了,没人能独善其身。人们奔走呼号,或是结盟,或是寻找稳固的靠山。流渊一脉势单力薄,无力独存。洪流面前,我选择登上您的大船。”
很好,徐惠陵想,虽然他没有笑。看来除了梁忠德,他又收获了一份宝贵的友谊。
“或许您还不清楚吧?”阮星恒继续道,打破了徐惠陵的沉思。“在‘白霜降世,灾厄生兮’之后,其实还有两句不为人知的预言,即:‘极峰双子,必荣于楚’。其实我们早已做出了抉择,正是由于这则预言的存在,所以不管荡魔宫面临如何艰难的处境,流渊一脉都会是您结实的左膀右臂!”
青锋道人良久无言,除了感动,更多的是深深的震撼。
“极峰双子,必荣于楚……”他一遍又一遍回味这句话。极峰不就是峻极峰;双子不就是阮烈跟苏小青;楚不就是自己的侄儿楚南浔?他思考着,内心的欣喜越来越难以控制。而就在那一瞬间,他再次坚定了对于命运的信念。
“那就行动起来吧,”最后他满怀信心地说:“来一场狩猎,用咱们最心爱的人儿做诱饵。这是个机会,阮老弟,千载难逢、绝不容失的机会。我的直觉告诉我,阮侗就是堤坝上被白蚁蚕食地最严重的所在,一旦他土崩瓦解,浩大的潮水就会一发不可收拾,那就意味着更迭时代真的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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