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哑口无言。极度悲恸之中，他必须做出选择。

“我会照顾好她，”豆大的泪珠从男子脸颊滑落，它们跌入脚下的草地，泛起阵阵银白色的光。“你到了那头，记得代我向五弟和素凝问候。还有……我也爱你……”

风更大了，雪更密了。几个神秘的黑色身影刺入茫茫雪原，显得突兀而扎眼。

……

“必须阻止这一切！必须！”

不等飞雪缓过神来，新的响动传入她的耳际。刚才那一幕还历历在目。飞雪感到悲恸，仿佛事情就发生在自己身上。然而的确如此，姥姥说过，她是姜道生的女儿。既然如此，那女子一定就是自己的生母。她叫落雪，飞雪难过地想，好美的名字，好美的人。只可惜，自己从来没见过她。就算见过了，也不过是冰冷的影像。

“不要犹豫了，时间不多了！”

那个声音再次传来。说话者是个男子，还很年轻，三十上下，身高八尺，容貌伟岸。在他身边，一名紫衣妇人迎风而立，手里攥着一柄长剑。

“不，会害死你的，阿力！”女子摇着头，泪水打湿了脸颊。“我不能……”

“你可以的！”男子斩钉截铁道，眼神分外坚定。“结束这一切吧，牺牲我一人而已，为了你，我心甘情愿！”

“你会万劫不复的！”女子泣不成声，身体不住颤抖。“我不值得你这样做，我给不了你想要的！”

“我早就不奢求那些了，”男子叹息一声，眼神有些混浊。“百年厮守又能如何？我只盼你能平安快活，至于我自己？无所谓了，本来我就没什么地位。这大概就是我存在的意义……”

“可我在乎你！谁说你一无是处了？”女子反驳道，她奋不顾身扑进男子的怀抱，男子也紧紧抱住她。

“足够了，有这句话就足够了……”男子抽噎着，眼眶开始变得红润。“不枉此生。别犹豫了，你必须这样做。下手吧，把一切痛苦交给我承受。其他的就只能靠你了，为了更多人，雪盈，我们必须这样做。我们必须阻止这一切！”

女子不再言语。她清楚一切都是多余的。男子慢慢松开臂弯，他深情地吻了女子，然后弯下腰，拿起女子手中的宝剑，微笑着将它送入自己的身体。

女子泣不成声，但肆虐的风雪掩盖了一切。

……

“得想想办法，道生，我们不能坐视不管。”

朦胧之中，飞雪不知不觉看到了新的一幕。暗淡的角落中，一男一女急切地攀谈着。

“她很痛苦，所以没日没夜的哭泣。妖血在折磨她，如果再这样下去，她会死的……”

果然，在女子怀中，飞雪看到了一名嗷嗷待哺的婴儿。她确信自己见过她，就是刚才的那个，不过相比起来，她已经长大了些。

“我知道，母亲。”男子半跪在地，身手拍拍女子的膝盖。“她身上流淌着先皇之血，但凡事有利必有弊，如今妖血扩散，危在旦夕，但是母亲，我会想办法的。”

“那就不要耽搁，”女子抽噎着，婴儿的啼哭更加剧烈，令人心碎。

“我愿牺牲自己还她健康，”男子叹息着，语气中却透着不可置否的坚定。

“不，你不能死……”女子疯狂摇头。“难道就没有更好的办法？”

“我当然不会死，母亲，您曲解了我的意思。”男子微笑着，眸中闪着温和的光。“我说的牺牲不是指生命，而是别的代价……”

“是什么？”女子情绪平稳了些。

“我将永世不能与她相认，即使近在咫尺也不行。这是诅咒，是代价，然而可以换取她的性命。我会施法将妖血引出体外，凝结在后心琵琶骨之间。这个过程会很痛苦，但行之有效。结束之后，她就可以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可是你岂不是……”女子再次抽噎，大概是想到了伤心之处，已然泣不成声。

“都是值得的，”男子静静地笑着，“相对于失去她，这种结局已经好太多了。”

男子缓缓起身，最后一次抱起婴儿。他这辈子都没有这样幸福过。相反，他这辈子也没有这样痛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