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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个。”城主老爷将视线从暗黄羊皮纸上移开，抬手揉揉双鬓。这已经是今天的第二十九个了，堡外更是有数百人等着向他请愿。管家莫德为其递来一杯温水，但老爷着实心烦意乱，便挥手让其拿走。

此地乃是獠牙堡之主厅，名曰“大圣堂”。全厅均由剖光大理石铺就，一入便感觉肃穆凄凉之意扑面。大厅之内共有七七四十九级台阶，石梯中部留有一方空地供拜访之人站立。毕尔?泰诺城主便高居顶层石座之上，十二圣堂铁卫则分列高台两侧。这十二人乃是三千金袍卫中最为精锐的主力，非特殊时期绝不离开圣堂半步。他们身披闪亮黄金盔甲，手执锐利开光宝剑，仅透过头盔上预留的缝隙扫视大厅异动。

进来的是个农夫。四十岁上下，黑发黄肤，身披一件破烂的牧羊麻衣，脚上甚至没有鞋。他怀中搂着一团破布，看不清里头包着何物。此人正直壮年，走起路来却像六十老妪。他弯腰驼背，缓缓拾级而上，最终来到平台，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城主老爷……”他一开始就啜泣不已，“小人恳请老爷为我作主。”

毕尔?泰诺抬起头，粗略扫视了眼前人，他拉拉松懈的领口，随即开口：“来者何人？为何哭泣？”

那农夫止住哭腔，用手指抹了泪渍。“小人是城外村中的农民，昨日在山中放牧，不想却糟了怪物。损了几只绵羊倒罢，没想到我那顽皮孩儿也跟了上来。那怪物定是受了瘟疫感染，见人便咬，最终我那孩儿也折了进去……”农夫说到此处便哽咽不止，他颤抖着将怀中破布展开，却不想那里面装的乃是他儿子的森森白骨。

“快包起来！”管家莫德感到脊梁一阵阴寒。除管家一职外，他还是个虔诚的教徒，圣母时常教导他，身体乃受之父母，即使死去也该保全每一寸肉身。如今看到那襁褓中的骸骨，管家便觉得心头刺痛如刀绞。“请大人厚葬此小儿，给诸神以及农夫一个交代。”

毕尔大人又何尝不感到痛心疾首？他此刻也是双眼通红、喉结颤动，半晌说不出话来。“将小儿葬于城中公墓……”他哽咽道：“并将农夫损失的绵羊折算成钱，按市价发放给他。”说完老爷便不再说话。

那农夫虽说悲痛难耐，但毕尔老爷的安排还算给了他一些温暖。他跪地叩谢了城主，便包起儿子的尸骨缓缓离开。

这究竟是怎么了？毕尔·泰诺陷入沉思。他想到方才那可怜的小儿，也回忆起之前的千百桩骇人案件，不免觉得头痛难耐。他此刻是这般虚弱，守卫北镇的重大职业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如果雷恩在就好了，老爷暗自想，如果他在，我们就能像从前那样所向披靡。这时他听到一个冰冷、颤抖、孤独而悲伤的声音。“黑暗将至，毕尔，黑暗将至……”他猛地抬起头，试图在周围找到这声音的来源。是陶莉在说话，他不会听错，就算世界毁灭也不会。但他

什么也没找到，眼前只有空洞的大圣堂和沉寂冷漠的十二铁卫。

“大人，外头还有很多人等着见您呢。”管家莫德怯怯地在城主耳畔说。

“这是今天第几个了？”老爷低着头，一双老肩仍旧颤抖不已。

“第三十个了，老爷。”

“我累了。”大人用疲倦的声音说，“今天就到这里吧，有事明日再议。”说完，毕尔大人便手扶把手站起身来。“拉达——”他俯身朝旁边的圣堂铁卫招招手，“出去告诉外面的人，就说我身体不适不便再审议政事，先且叫他们回去吧。”那铁卫默不作声，只是微微点头，便大步朝大厅外走去。

“可是大人，难道您忘了吗？”管家莫德轻声道，“您寄出去的乌鸦已经返回了，按照雷恩爵士的性格，他此刻一定已经赶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