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天无绝人之路,今年她哥哥从城外庄子上调了进来,在外头铺子做个伙计,行动也方便了,可不就帮上了她的大忙?
知缃是个老实头,还不大明白许珠打听梅解元的意思,知翠却是比她开窍早,隐约已经猜到了,许珠这怕是看中了梅解元。
知翠也觉得梅解元极好!年纪轻轻就中解元,文章是整个京城都知道的好,人又生得那般俊俏,这样的人才,哪个少女会不喜欢?更不必说梅家是皇后娘娘的母族,梅解元还有个做大儒的父亲和两个当官的哥哥呢。
要知翠摸着良心说一句,许家便是再怎么给许珠找亲事,都未必能找得到比梅解元好的了。就是放眼整个京城,有几家能出十五岁的解元呢?
不过,倘若半点希望也无,许珠也就不生这份儿痴心了。可,可梅家,梅家不是与沈家有交情的吗?那许家是沈家的姻亲,若是大家走动起来,见面的机会必是有的呀。若是能多见几次,焉知梅解元不会就对许珠动了心呢?
若说许珠本人,饶是知翠,也不能昧着良心就说自家姑娘才貌双全,堪配年轻英俊的解元郎,但,许家好歹是五品的侍读学士,宫里好歹还有位生下了皇长子的娘娘啊。皇后娘娘,不是不能生么?那皇长子,皇长子的份量可是很重的呀!
这婚姻之事,有时候并不看夫妻两个是不是相配。这一点,知翠单看自己主家就能看得明白了。老爷生得一表人材,夫人还不是相貌平平?可夫人娘家资助了老爷读书,这亲事不就成了吗?
要不大家总说,婚姻是结两姓之好呢?知翠也跟着自己姑娘读过几年书的,晓得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说成亲哪,主要是还是看这两家子想不想结亲。自家姑娘是不大美貌,可若是梅家虑到宫里的皇后和皇长子,那也说不定呢……
知翠这也不完全是痴想。自打许瑶生下皇长子,许家门上来往的人立时高了一档,就是来打听许珠亲事的人也水涨船高,可见皇长子的份量了。
当然,还有沈家呢。当初袁沈两家相争,对许家也颇有些影响,许夫人没少在私下里埋怨许良圃当年订的这门儿女亲事。可如今呢?袁家只剩宫里一个光杆儿的昭仪,沈家却风光无限。
尤其是沈姑爷要高升到京城来,多有人听说沈家还有两位姑娘亲事未定的,却又跟沈家不大熟,可不就都来许家这姻亲家里打听了么?
这么算一算,知翠就觉得,自家姑娘这点痴心,未必就不能成。若是她能帮着姑娘办成了这事儿,以后她就是姑娘的第一等心腹,谁也压不过去。
而且,说真的自家姑娘的长相随了夫人,实比不得上头两位姐姐生得好,若是成了亲,怕是也要有个人帮着一同笼络夫君的。这个人,既要相貌好些,又要是自己人,那,除了她,姑娘还能挑谁呢?
因有这么些思量,知翠到底还是开了口:“当初那事儿,怕是二姑娘还记恨着呢。夫人若总是想着是二姑娘嫡母,这里是二姑娘娘家,那怕——怕二姑娘是不会回来的。”
许珠瞪着眼睛道:“她还要怎么样?若不是当初娘让她嫁过去,如今她哪得这般风光!”
知翠不由得心下发愁:“姑娘若这样,就别想跟二姑娘亲近了。”眼看许珠眼睛又要瞪起来,忙小声道,“若是咱们自己家,可跟梅家搭不上关系。”
许珠脸上一红,欲盖弥彰地道:“咱家要跟梅家搭什么关系?就是阿瑾没用,连个秀才都考不中,国子监也进不了。”如今梅解元就时常去国子监呢,若是许瑾能进国子监,说不得也能相交一二,谁知许瑾这么废物呢!
知翠忙摆手:“姑娘可别这么说!少爷才多大呢,能中童生就很不错。老爷都说了,少爷今年运气不大好,明年一定能中秀才的。”
许珠也知道不能在家里提这事儿,但还是忍不住嘟囔道:“都十五了,还小啊?看人家梅解元,十五都中解元了呢……”
这哪儿能比呢?知翠只得道:“有人发达得早,有人发达得晚,那不是都叫大器晚成么?就是梅解元,今科春闱也没下场,还不是梅大儒说,要再练练文章?可见年纪大些终究稳当。”
许珠现在没心情讨论许瑾是不是大器晚成什么的,只是道:“若是他下了场,一个进士定也能中的。”
知翠心道:幸好是没下场呢,若真中了,十五岁的进士,那满京城都能抢疯了,哪里还轮得到自家?
许珠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没再提什么进士的事儿,转而问道:“那你说,怎么才能叫二姐姐回心转意?就算我去奉承她,倘她记仇呢?你也是听说了的,她现在跟以前可不一样,连人都杀过……”
知翠当然是知道的。都说二姑娘跟以前比起来,简直是换了个人。若是以前那个软绵绵的二姑娘,如今夫人这般放下身段,早就哄回来了,可如今却是油盐不进似的。
不过,知翠另有主意:“也不必二姑娘真的就对姑娘掏心掏肺,只要还时常来往就行了。”时常来往,就能跟梅家设法搭上关系,只要搭上了梅家,还要二姑娘做什么用呢?
“到底是亲姐妹,山不来就我,我去就山又有何妨?”知翠早想过了,“这不眼瞅着就是二姑娘生辰了?二姑娘及笄的时候远在杭州,姑娘也不曾送个礼,如今这都在京城了,姑娘细细地做几样针线送了去,二姑娘难道还能扔出来不成?”
知翠扳着手指头数。一年的节庆日子多了,比如说眼下吧,中秋虽过,马上就是重阳,茱萸囊菊花囊是可用的;许碧生辰,送个腰带荷包是合适的;再往后还有下元节、腊八,接着就是过年,多少走礼的借口啊。
有道是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又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许珠下下功夫,这么一连串地送过去,不就有了时常出入沈府的借口?再不时约二姑娘去登个高啊烧个香啊,这不是就又亲近起来了么?说不准,在沈家就能碰到梅家人呢。
“这许多礼……”许珠不禁发愁。姐妹之间走礼当然不必多贵重,针线就好。可她在家里素来也懒动针线的,这,这得做多少啊……
“奴婢帮着姑娘做啊。”知翠正愁没有表忠心的机会呢。
许珠顿时就高兴了:“既这样,先做个香囊重阳用。我去跟母亲说,邀了二姐姐一家去西山登高。”
倘若是在许碧那个时代,按照她的脾气,绝对会跟许家断绝来往的,然而眼下这个时代却是不行,既然她姓许——确切地说,许二姑娘身体里还流着许家的血液,那这关系就是斩不断的。倘若许碧真要跟娘家隔绝,外头对她的议论必然不好听,甚至还会波及沈家,少不得说沈家发达了看不起姻亲什么的。
虽说扳倒了袁翦一家子,可袁太后还在,袁胜兰还在,袁家一族还在呢,许碧也不想因为自己倒给了他们攻击沈家的口实,在拿捏了一下许夫人之后,也就跟许家重新走动起来了。当然,虽重新走动,也要有个分寸,她不打算跟许夫人亲近,倒可以跟未嫁的妹妹多来往些。
故而,虽没答应重阳一起登高,许珠送过去的茱萸囊倒是被接受了,还得了一叠冰丝帕子做回礼,并邀她在许碧生辰的时候过去坐坐。
许夫人虽遗憾自己没得这机会,但许珠能受邀,也算是许碧向娘家示好了,心里自是高兴,把那帕子仔细看了看道:“这是好东西,夏天用起来凉浸浸的。听说宫里每年得的贡品也不多,也就是高位的娘娘们能得些,多是做了里衣来穿,清凉无汗。这个应该是边角料子裁下来的,也不错了。”
边角料子,当然算不得贵重,但许珠也不过送了个茱萸囊过去而已,这般回礼正合适,且是姐妹们之间来往的意思,倒比金珠宝玉地送来显着亲切。许夫人便松了口气,看来许碧倒也没打算跟娘家就此断绝了。
许珠却是更高兴受邀去沈家,忙忙地道:“娘,我给二姐姐带什么生辰礼去的好?”
真是风水轮流转,如今倒要费心费力给庶女备礼了。许夫人心里发酸,却也不敢怠慢,沉吟着道:“你小孩子家,自然还是送针线最好……”晓得女儿是没这许多针线能送的,道,“我那里得了块好狐皮,你给做个手捂子罢。”
手捂子不过就是个筒儿罢了,做起来十分简单,只要用上好皮子,连绣花都可以免了的,就是许珠手再慢,十来天也足够了。
许珠高高兴兴应了。待许夫人取来,却见是一块红狐皮,皮张不大,颜色却好,且无一丝杂色的,又有些舍不得道:“做个手捂子,哪里用得着这样好的皮子……”
许夫人叹道:“沈家是何等的富贵人家,用那些杂色皮子,送了也白送。既送,就要送个好的,她常用着,不也多想着你?”
她这会儿也想清楚了,既然想着笼络许碧,指望着将来能帮上许瑶,就不能再吝啬了。想当初,四千多两银子都被许碧敲了去,这十几两的皮子又算什么呢?
许珠另有心事,听了许夫人这话倒是心中一动:“娘说的是。”若是许碧真能把这手捂子常用着,说不准就被谁看见问一声呢。
就为了这个,许珠对这手捂子可是很下了一番工夫,到了许碧生辰那天,拿个盒子装好,兴冲冲带着往沈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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