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燕君虞摇摇手指,“我与刘裴初次见面,就对他表明了身份。哼,这个老贼,位极人臣,却连点骨气都没有。我只是吓了一吓他,又用高官厚禄收卖,他就立刻对我言听计从,也不想想,若是北莽真的攻下东离,哪还能轮得到他去当丞相?贪财之人,眼皮子就是浅。”
“你与刘裴勾结,一定知道不少东离的内/幕,国库空虚、兵源不济、连年旱涝……都是因为有你传递消息,北莽才会有侍无恐,一举攻入东离国门,你,你骗得我好苦!”罗铭握拳喝道,心中如油泼火烤,疼痛难抑。
燕君虞的目光变冷,谈谈说道:“各为其主而已,是你一味念着我与你在草屋中的那点情分,不肯怀疑我罢了。我从没在你面前隐瞒过,连流烟都能发现我身份可疑,我可不信你没怀疑过我。”
罗铭默然无语,燕君虞冷笑一声,继续说道:“北莽南攻,连下东离五城十八镇,我可是立下了汗马功劳,若不是我在东离收集到的情报,石洪升哪敢贸然南攻,他和他的那些儿子们怕是还在新渝吵得不可开交呢!如今已经到了太平岭,我也算功成身退,明日你与北莽皇长子石方城和谈,我就可趁机在旁刺杀,杀了你,北莽与东离立刻势同水火,再无和谈可能。哈哈,到时才叫热闹!”
燕君虞放声大笑,声音中说不出的凄厉愤懑,哪有半点欢乐高兴。他胸膛憋闷,只觉得一股闷气顶在胸间,上不去下不来,让人窒息一般难受。
罗铭望着床榻上的人,久久不语,燕君虞笑了一阵,忽而变了脸,怒道:“你看什么,难道我救你几回,就是真的拿你当朋友?我早说过,你的命是我的,我不是不杀你,只是还没到时候杀你!”
罗铭轻轻点头,“没错,你不杀我,是因为还没到时候。可你既然要杀我,为何还故意在我面前露出马脚?你一路装傻到底,我未必会发现不对。可你自从在荒村出现后,一直故意显露可疑之处。那日,你也是有意将奔雷引去你传递信息的大树旁,让他发现那块木牌的,不是么?”
“你倒是会替我找借口,我哪里故意了?”
“雪中夜行,以你的武艺,完全可以踏雪无痕,出营地不留下半点行迹。可你却步行出营,还与营中士兵打了招呼,不是故意又是什么?”
燕君虞哑口无言,罗铭站起身,绰起酒坛,摇摇坛底,里面剩酒不多,他抱起坛子,递与燕君虞,“你想杀我,这两年中不知有多少机会,你也不用故意作践自己,我长了眼睛,一个人是真心还是假意,我分得清楚。我今日只想得你一句实话,问问你,你究竟是谁?”
燕君虞听了罗铭的话,心中五味杂陈,刚才的悲愤怨恨全都烟消云散,一时竟有些说不出话来。
他幼年孤苦,受尽欺凌,好不容易活到成年,全靠一颗如精钢铁打的心。他从不相信别人,也从没把自己心中柔软的地方给别人看过,若不是遇到罗铭等人,他甚至不知道这世上真的有友情,有爱情。东离之行,可能最大的失败之处,就是他交了罗铭这个朋友,有了蒋念白这个牵挂,从此之后,他再也无法像从前那样狠绝孤傲,如同深山里的狼一样。
燕君虞接过罗铭手里的酒坛,饮了一口,慢慢说道:“我是北莽七皇子,石方亭。”
说这话时,燕君虞心中已是翻江倒海,说不出的压抑苦涩,不禁心里苦笑连声:皇子,自己到底算哪门子的皇子,在北莽皇宫中活得如同乞丐,亲眼看见母亲受辱,也无力反抗施救。他的幼年和少年,就在扭曲愤恨,不住的在内心诅咒自己的父亲中长大。这个皇子,他并不想当。
罗铭听见“七皇子”这句话,也不由得心中一凛,摇头笑道:“我竟猜错了。”
燕君虞笑道:“你准以为我是普通探子,若能招降,我俩还是好兄弟,是也不是?”
罗铭点头,他是抱着一丝侥幸,想如果燕君虞只是个普通探子,他可以招安,令他临阵倒戈,可结果却是如此,北莽皇子,那燕君虞就决无叛国的可能了。
饮尽了坛中酒,罗铭指着燕君虞,高声说道:“我不认得什么北莽七皇子,在我心中,只认得燕君虞一人。你一日是燕君虞,一日就是我的知己好友!若有一日,咱俩非得兵戎相见,死在你利刃之下,我也心甘情愿!”
燕君虞心中感激,能得知己如此,还有何求,“好!改日上了战场,我与你一战输赢,决不会有半点手软。”
又破开一坛酒,罗铭与燕君虞共饮。
二人说破心事,心中再无顾忌,哪怕明知道日后是敌对的关系,今日也可忘情豪饮,快意恩愁。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白骨哀”扔的地雷~非常感谢~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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