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插曲过后，倒是没人计较张科毒舌的毛病了。大家聊着天，很快就洗漱完毕。

但有两个人自始至终没有说话。

一个是谢离，他最先洗完，匆忙推门而出。而另外一个，就是陈驰。

龙宇是倒数第二个走的。经过陈驰的隔间时，他听到里面仍然传出潺潺的水声。转过头去，透过浓密的水蒸气，他隐隐看到，陈驰单手支在墙上，低着头，任凭水流冲刷着他的头。

哗啦，哗啦……

整个澡堂只剩下水声。

龙宇记得，陈驰在刚被换下场的时候，情绪是很低落的。不过没过多久，他似乎就恢复了过来，与其他替补球员一起，站在场边，扯着嗓子，挥舞毛巾，为球队加油。他原以为陈驰早就从那种失落之中恢复过来了，没想到，他只是强压下自己的负面情绪，不想因此影响到球队。只要比赛还在进行，他愿意用各种办法为球队做出哪怕最为微笑的贡献，可反过来，当比赛结束时，他才会藏在角落里，卸下这种伪装。

龙宇只能隐约看到陈驰的后背，消瘦，白皙，紧致。不像是那些强壮的运动员有着强壮的背肌，反倒像是被风一吹就容易折断的小树苗。

他本来应该是不适合这个战场的……龙宇心想。他一直不太明白，为什么陈驰会有那样的心气。站在陈驰旁边，他会觉得这个少年似乎曾经身经百战处变不惊，又觉得他拥有一颗舍我其谁的篮球之心。他的灵魂似乎随时都是蠢蠢欲动，而这具躯壳根本无法将其束缚。

他始终觉得自己是王牌，核心，救世主，所以有时候才会做出些匪夷所思的选择——比如这场比赛突然想要强力接管，但效果确实惨不忍睹。

那是一颗与本身实力完全不匹配的心……可那样的心究竟是从何而来呢？这种气质，不应该是长期身位核心才会被培养出来的吗？

“宇哥。”陈驰突然开口说道，“我知道，你们可能会觉得我疯了。”

“小驰……”

“可我还是要说，我不会甘心的。我要成为这支球队的核心。”陈驰握拳，“我不是边缘球员，我也不愿意坐在板凳上眼巴巴地看着你们奋斗。只要我在球队中，我就一定要做核心球员。”

“你没疯啊，不想做元帅的士兵不是好士兵。”龙宇说，“何况，你对比赛局势的洞察能力，某个时刻甚至可以超过教练。其实，你真的有可能成为我们的核心后卫的。”

“我……”

“但你也要看清楚自己的劣势。小驰，你的身体太薄弱，跑不快也跳不高，几乎不可能在这个级别的比赛中由对抗上占得便宜。甚至有时候我会觉得，你会对这句身体有些许的不适应，所以有时候不能协调地发力，导致你在投篮上始终存在问题。但你的球感，你控球的进步，大大超乎我所料，一日千里突飞猛进。你的大局观和你的传球也非常好，有时候我甚至会嫉妒你，因为我跟科科那么长时间的默契才练就的传切配合，你竟然也能轻易地甩出来。”

“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

“不，你还不明白。如果你你真的明白的话，在第三节末端，你就不会尝试靠一己之力来接管比赛！如果你真的知道自己的优势和劣势，就应该懂得扬长避短！”张科声音略微增大，“小驰，你需要给自己找一个准确的定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我相信你会成为核心和王牌，但王牌的修炼之路也是一步一步来的，一口气吃不成个胖子。”

陈驰终于转过头来。隔着浓重的蒸汽，他的表情有些模糊。

他心想……真是讽刺，自己竟然被教育了。如龙宇这种级别的球员，放过去的他恐怕是不屑理会的，可如今，他竟然被教育了。

而且不得不承认，他说得竟很有道理，无言以对。

“回去过后，跟我去见个朋友吧。”龙宇说，“他和你很相似，也是一名身材瘦弱的后卫，但过去他也曾是叱咤风云的球队核心。如果不是因为受伤，现在的他应该会是大学生篮坛的一颗明珠。原先我们是找他来帮忙一起参加肯当劳3V3比赛的，只是因为在训练中他旧伤复发，才未成行……”

“算了吧。”陈驰苦笑，“我……”

“不，你一定得去。”龙宇转身出门，“如果你不去的话，我就把你打晕了绑过去。”

“……”陈驰心想这个好脾气的龙宇啥时候会说这么硬气的话了。

“这是科科的主意。”龙宇离开澡堂前最后说道。

“F**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