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老，有句话我不知道该说不该问。你是张莫呈唯一的亲人了，为什么当年他父亲出事，你没有第一时间去找他呢？”楚珏轻声询问道，因为担心她的冒昧触及到老人一些伤心事儿。

莫老沉默了片刻，半响过后，他苦笑了一声“或许，他根本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我的存在。像我这样的人在他身边，未必就是保护。”他推着轮椅慢慢走到窗前，冬天的夜格外的黑一些，天上一点星光也没有。远方只有零星的路灯亮着，在漆黑的夜里，也有些有气无力。

楚珏突然想起之前好像听邢叔说过，莫老这么多年，都是一个人。偶尔能收到张晔华关于他女儿的消息，他就会很满足的盯着照片和文字傻笑。看着已经满头白发的老人，楚珏莫名有些心疼。

“你想要听我的故事吗？楚楚”莫老突然回头问楚珏，没等楚珏回答，他接着说道“我给你讲讲我的故事吧。”

邢叔给他倒了一杯茶，莫老陷入了回忆。“我老家在宜城的一个叫做福宁的小镇上，也是在那里我认识了孩子他妈，她叫沈晓慧。她们家可世代都是书香门第，当时因为政策原因，他的父亲，原来福宁隔壁县的书记，被下放到福宁。于是啊，就认识了我这么个穷小子，生了个女儿清清，也就是莫呈的妈妈。

后来政策好了，听镇上的人说南城发展机会大，她就陪我来南城打拼。那时候，百废待兴，南城靠海，作为进出口港口，发展潜力巨大。我们也在那里找机会，什么赚钱就弄什么。可能是看我机灵，负责进出口贸易的老徐找到了我。跟着他干，生意也越做越大，还把清清也接到了南城。

那时候管理不严，老徐的胃口也越来越大。晓慧看的通透，觉得这么下去早晚会出事。我那会虽然年轻气盛，却也还听得进去。最后东窗事发，我因为听了晓慧的话，提前做了准备，查到我的时候，也只是跟他关系密切一些。

但是也因为这件事情，有个更厉害的人注意到我，让我继续跟着他干。清清他妈苦口婆心的跟我说，只要一家人平平安安就好，现在的生活已经很满足了。这么做是违规的，不想担惊受怕。

如果我早点听了晓慧的话，做些小买卖，现在的我应该是子孙满堂了吧。

可是那时候的我，觉得自己机灵，能明哲保身，况且能被大佬赏识是机会，那个大人物，给我的开的条件非常丰厚。我安慰晓慧说没事，谨慎点就好，大佬背景那么厉害，不会出什么事情。前几年确实没有出事，我凭借大佬的关系，拿到很多资源，当然大佬也在我的帮助下，海外资产不停的增加。

可惜啊，好景不长！即使我在生意上顾虑周全，事事谨慎，却在别的地方翻了车。

我名下的一家代工厂，一名工人发生意外身亡。你知道我们这种公司，最经不起查，也经不起曝光。所以我就跟底下的人说，赶紧解决速战速决。谁想到，那个工人家的儿子嗜赌成性，是个只认钱的无赖。把抚恤金拿去赌，赌完了又跑来工厂要。

谁知道那人出狱后变本加厉，想要报复我，于是偷偷溜进我家，纵火。我当时在国外出差，家里只有晓慧跟清清，他事后说只是想要吓唬报复一下我，可是夏天天气干燥，火势一发不可控制。晓慧拼命扔出清清，自己就这么没了。”

说道这里的莫老，声音开始哽咽，“那是我的晓慧啊！她18岁跟了我，陪着我从无到有，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只是为了给她最好的生活。那一刻，我失去的不仅是我的妻子，更是我未来的一部分。”

“那时候的监控还没有现在这么普及，我动用所有的关系，找到那个混混，然后活活烧了死他。我不仅要让他偿命，我还要让他把晓慧受的罪十倍百倍的还回来。可是当我弄死他之后，才发现，即便如此，我家晓慧还是没法回来的。可笑吧，那时候我以为我谨慎小心，事业上的事情，不让晓慧和女儿沾半点关系，甚至把如果东窗事发，我们的后路都早已安排好。可是呢？可笑的是，依旧护不住我爱的人。也是从那时候，我开始思考，或许是报应吧！我想起晓慧当年的话，慢慢的想到我的行为会给我的家人带来什么。我不能让我的女儿再受到一丝丝的威胁，只要她平安。”

“我想金盆洗手，但是那条船哪是我想下就下的。于是我偷偷把清清送出国，并对外宣称自己的孩子也在那场大火中丧生。清清一直认为她妈妈的死是我一手造成的，她改名沈清清随他妈妈姓，最后遇到张烨华，结婚生子。”

“这么多年，她从来没有主动联系过我。关于张莫呈的消息，也都是张烨华传给我，我知道她活得开心就好了。本来我只想这么默默的守着他们过完这辈子，就可以了。谁知道，却发生了5年前的事情。清清突然打电话给我，哭着让我救救张烨华，那样子跟当年让我救她妈妈一模一样。

可惜我还是去晚了，对方动作太快。

这期间，我有问清清，张晔华有没有仇家。她想半天才才想起张晔华之前跟她提起对王怀因很失望的事情，中间提到如果不是别人无意间察觉，他还不知道这件事情。我查到可能是你父亲的提醒，谁知道就在张晔华入狱当天，你父亲也出了交通意外。这一切的一切，都太巧了

这些事情联系在一起，足可见对方心思缜密，动作迅速，关键是太狠。你们都太善良，所以总是带着善良的心去判断对方的行为。但是社会多的是你们无法想象的恶魔，他们披上人类的外衣，混迹在人群中，让人无法察觉。一旦自己利益被触碰，就会不折手段除掉对方。”

听完莫老的故事，楚珏也是唏嘘不已。她坚定的说“但是雁过留痕，只要光够亮，就一定能照亮这些恶魔的嘴脸。”

莫老皱了皱眉“如果是真刀实枪的拼，我坚信他不是你们这些年轻人的对手，我相信莫呈的实力。只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至今也没有想通，他抓住了晔华的什么把柄，能让晔华直接束手就擒，连张氏也直接放弃。”

这也是楚珏一直都很疑惑的点，正如她之前跟张莫呈讨论的那样。一个人，没有理由会将自己珍爱的东西拱手送人，难道是因为有更珍爱的东西需要保护？

“那您的腿，是离开大佬的代价吗？”楚珏像是想起什么，看着在轮椅上行动不便的莫老

莫老轻轻的拍了拍自己的腿，笑着说“一条腿换自由，不亏。我跟大佬这么多年，他知道我的为人，只是我看不透他罢了。那些我汇去国外的钱，也因为我的离开，变得理所当然，大家只会认为，那是我为了移民获取新身份的动作。”

“那这么多年，没有跟您再联系吗？”

“跟我继续联络，只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罢了。”莫老苦笑了两声，“只要我不让任何人知道自己的存在，那么对于他和我，都是安全的。他知道我没必要自找麻烦。”

楚珏静静的听着莫老的诉说，在她耳边的故事，却是莫老实实在在走过的大半生。莫老的一生跌宕起伏，只是一步入错局，半生难回首。

如果张莫呈知道，有这么一个默默守护着自己的外公，心里不知道作何感想，是责怪他没有及时出现，还是心疼他的相望不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