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的光景下,除非蜀人援军天降,若不然,这个并州的边境小马场,已然是救无可救。
他选在这里,固然是有一番道理的。唯一没有看准的是,那位吕奉的血性,那些原本唯诺马卒的血性。
不知多久,火势已经蔓延了整个马场,映红了头顶的夜空。
那位出营的吕奉,身边只剩最后二三人,连着他自个,也已经变得浑身是血。却依然提着刀,止不住地怒吼,劈翻了冲上的二三人。
“杀了吧。”羊倌仰起头,淡淡一句。
战争里,仁慈是可耻的行为。再者说,他这一步棋,是小军师常胜计划中,极为重要的一步,不容有失。
有二三百的步弓重新拨弦,将一拨新的箭雨抛了出去。
箭雨的落地声中,羊倌沉默转身。马场的大火,要不了多久,便会引来蜀人的注意,再加上吕奉的死,无意外的话,蜀人会大举派兵过来平叛。
“杨相马啊……”
却在这时,羊倌蓦然听到一句。他惊了惊,急忙转过了身。便看见面前不远,在火光冲天之中,那位吕奉大人,浑身都是箭矢,咳着血,奔马提刀冲到了近前。
“先生小心!”身边的几个铁刑台,迅速操刀,将来不及动作的吕奉,一下子劈翻在地。
坠马之后,吕奉还未起身,又被二三人举刀,劈成了血人。他试图还手,刀还没抬起,便又被一脚踹翻在地。
吕奉披头散发,撑着身子爬起来。
“这怎的不死!”一个铁刑台低喝,走过去抬手一刀,剁在吕奉的颈背上。
约莫是骨头硬,人头未落,吕奉整个人摇摇晃晃,趔趄几步,最后杵着刀喘着粗气,已经半跪在火光之中。
“杨相马……我东家会赢……赢天下——”
附近的二三铁刑台,愤怒地重新举刀。
羊倌转过身,闭上了眼睛。
……
“我吕奉自幼丧父,又与杨相马一见如故,愿以父伯之礼待之。还希望杨相马不弃,多教我些养马驯马的本事。”
“若如此,我便能帮着西蜀,帮着主公,多养出一些好战马了。”
“不瞒杨相马,我更喜欢做打仗的将军。或许我一开口,主公便能马上应承,封个将军什么的。但这样不好,德不配位,恐给主公丢人。”
“天时入寒,相赠二身暖袍。”
“杨相马先前说……北渝富庶。我吕奉虽是个粗人,但却一直知晓,在西蜀里,大家都过得很开心,有暖衣,有饱食。”
“因为啊,这西蜀,是大家的西蜀。”
……
羊倌停下脚步,“咚咚”的拐杖声,也跟着停了下来。
在他的身后,马场的火势,还在熊熊的燃烧着。麾下的铁刑台,已经开始抢救战马。
这场小胜,他并未生出任何的喜悦。相反,反而一脸的忧心忡忡。整个西蜀,诸如吕奉这样的人,该有多少,还会有多少。
徐布衣的民道,又是怎样的东西,才能让这小半壁江山的人,都愿意聚在他的左右。
“厚葬,厚葬……西蜀吕奉将军。”
夜风中,荀平子咳了两声,声音里带着一股复杂的嘶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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