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明清的战争与和平(2 / 2)

所以,对部分边军而言,与其身死异乡,不如私下偷偷打点,默认边人乃至边军同种花家及清国贸易。

在种花家崛起,清国统一之后,边镇将领明知边人同蒙古贸易实际等同于明朝同种花家贸易,但依然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希望通过互市绥靖,求得一丝安宁,早点将“瘟神”和“杀星”送走。

明朝那些想议和的大臣们确实不敢得罪言官,或者是不敢违背“天下”的清议。谁敢当出头鸟,谁敢“一意孤行”主张议和,那么无论是庙堂里的言官,还是京城里的私议,乃至江南地区的“名流清议”,都可以在短时间内把这个“不识时务”的官员名声搞臭、搞烂。

遥想当年,万历首辅张居正坚持改革,不顾言官们的反对于丁忧期内回京办事,并对言官进行压制,最后导致的结果是,张居正在任时尚能勉强抵挡言官的群起而攻之,但是下野、去世之后,言官的组成的“复仇者联盟”便掀起了反扑浪潮。

就在张居正去世的第四天,御史雷士帧等言官上疏弹劾了张居正生前举荐的礼部尚书潘晟,此后张居正的名誉很快便沉入言官们的唾沫巨浪之中,目无君上、横行乡里、结党营私等诸种“罪行”被加在了逝后的张居正身上,以至于张居正之子被抄家,张居正坟墓险些被掘。

所以对于崇祯朝的官员而言,前有一代名相张居正得罪言官的前车之鉴,他们自然不敢轻易“冒舆论之大不韪”而甘心赴汤蹈火了。

另外,倘若自己一马当先去议和,最后议和没有达成,种花家和清国继续侵扰明朝,自己显然“有罪难逃”;倘若最后议和成功,明朝必然不能收回辽河以东地区,于天朝国威有损,自己被加上“卖国”光环。

若是之后撕毁了议和再次侵明,自己也是“罪不可逭”。换成最理想的状态,明朝的议和达成,此后也信守合约,但是一旦崇祯帝早逝而易代,新皇帝上任,自己或又落入言官们“反攻倒算”之中。

所以,虽然议和对明朝来说有利有弊,但是对官员个人来说,实在是弊多利少,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真的愿意做的人不多。

崇祯十一年,终于有一个人愿意在与议和上“小荷刚露尖尖角”,那人便是兵部尚书杨嗣昌。杨嗣昌曾长期在明朝的九边任职,此时担任明朝的“大司马”即兵部尚书,自然深知国力上升之时战力之强大,也明白明朝国库之空虚,因此和辽东巡抚方一藻有同清国议和之念。

此种想法刚实践不久,便有人站出来公开反对了,翰林院侍读王铎上言:“闻朝廷有抚和之议,不胜愕然!损雷霆之积威,修金缯之轻举;臣之所大惑也。时传杨嗣昌、方一藻及太监高起潜密发黄金八万、银十万讲款。刑部主事张若麒乞录当日召对语以示中外。报闻。”

可以说,在当时的明朝舆论场,议和是逆流,是卖国,是无德;言战是主流、是爱国、是有德。明朝和清国议和就是损害明朝的威信、就是草率的举动,认为只有不计后果同清国“死磕”才是“政治正确”。

崇祯帝在阅览上疏之后并未处分杨嗣昌等,“报闻”即是“朕知道了”的意思,至于会不会有后续举措,那是不一定的,也可知崇祯帝当时对议和并非全然反对。

如果杨嗣昌主张议和得罪了言官,导致一些人“就事论事”也罢了,然而部分言官并不肯善罢甘休,乘机出击、“就事论人”。崇祯十一年,南京御史成勇上疏批判杨嗣昌,认为杨嗣昌没守完制就夺情起复,是“忠孝两不全”。

言官们认为,如果要断绝明朝同议和的可能,就只能打击那些私下主张议和的官员。把杨嗣昌弹劾下台,自然就不敢有人再敢声言议和了。

然而,杨嗣昌被夺情,那也是崇祯皇帝的意思,更何况当年杨嗣昌的夺情,也是源于崇祯九年清军入侵京畿、前任兵部尚书张凤翼畏罪自杀、明廷急需干员主持大局,而非是为了个人仕途。所以此时言官对杨嗣昌的攻讦,就有点无理取闹和颠倒黑白了,连崇祯帝也看不下去了,“上怒,逮讯之”。

但是,这股反对议和的势力通过舆论压力最终还是影响了崇祯帝,崇祯十一年明朝的和议最终“流产”。

此外,此次议和失败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便是明朝此前基本消弭了中原地区的农民起义军,明朝似乎可以集中精力对付外边而不必对其示弱了。

清国得知议和无望,故“重操旧业”,于崇祯十一年秋高马肥之时,再次绕道入侵明朝,开始了对明朝京畿至山东一线破坏程度远高于前三次入侵的大劫掠。

当年九月,联军攻破北京以东的墙子岭长城,进入京畿地区。十月,京师戒严。崇祯帝不得不召宣大总督卢象升、辽东总兵祖大寿等九边将领入援京畿。

当时清军队在中原地区地纵横驰骋、攻城略地,平民大受其害,而明军却堵御无方,只能疲于追击而无有力打击。

当时,崇祯帝询问卢象升如何应对局势,卢象升表明自己是主战派,崇祯帝不怿曰:“朝廷未云抚,乃外议何遽信也。”

崇祯帝之所以不高兴,是因为卢象升直截了当申明自己主战,有指崇祯帝倾向议和的意涵,故崇祯帝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在联军大军压境的严峻形势下,崇祯帝只能表明自己也主战的态度了。

此后,卢象升领兵三万驻守京北昌平,而清军则绕道赴京畿以南地区劫掠。相比前几次劫掠,联军此次南下改变了策略,将更南边的山东地区纳入了劫掠范围,进攻北京城根本不在清军的既定战略之中,相比重兵固守的京畿,富庶的齐鲁之地显然更有“经济价值”。

清军南下之后,宣大总督卢象升与杨嗣昌商议战守之策,杨嗣昌建议卢象升不要轻易同清军决战,“象升曰:公等坚意抚款,独不言城下之盟,春秋耻之。且象升握尚方剑,今日愿唯唯从若议,袁崇焕之祸且立至!纵不畏祸,宁不念衰衣引绋之身,又不能移孝作忠、奋身报国,将忠孝胥失,何颜面立人世乎。”

杨嗣昌得知卢象升的强硬态度后,便不敢再提议和之事。应该说,卢象升是很有骨气的士大夫,此后在与清军的战事中败亡,为国捐躯,悲哉壮哉!

崇祯十二年正月,清军攻下了济南城,在抢掠城中财物和人畜之后方才离开。清军离开山东之后,明朝军队进入济南城,埋葬了济南内的死亡兵民,“悉发仓粟赈贫民”。经历此次劫难,济南城已是城破、人空、财尽。

崇祯十二年三月,“春暖花开”之时,在明朝腹地劫掠长达半年的满蒙联军带着金帛子女,志得意满、从从容容地从长城撤军而返。事后经统计,此次劫掠,联军深入明朝内地两千里,半年时间攻破了七十多座城池,并毁坏了济南等城池,明朝不仅在军事上战功几无,在经济上也是损失惨重,还损失了边镇名臣卢象升等。

在经历了此次劫难之后,明朝同清国的议和更加不可能,崇祯帝在联军的劫掠中受尽了气,北方百姓和士绅也在这次劫难中遭遇浩劫,舆论对清国的痛恨是有增无减,所以此后明朝同清国议和的可能性更加微乎其微。

就连此前暗地主和的杨嗣昌也转变成主战派,“大学士杨嗣昌奏失事五案:曰失机、曰陷城、曰通款、曰藩变、曰损将;上从之。”杨嗣昌把通款视为此次明朝遭遇劫难的原因之一,也带有一丝反思意味。

此前崇祯帝对议和的态度还模棱两可,此后更不敢轻言议和了。同时,清国通过此次劫掠,更加看清了明朝的虚弱,觉得之后再同明朝议和,恐怕明朝没什么筹码了,所以议和的意愿也大大降低。

此前是局势允许明朝议和而不敢议和,此后则是局势急转直下、不能议和,议和便成为了奢谈乃至在敌方看来是不识时务的笑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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