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握住一缕漆发,青锋剑毫不迟疑地削掉半截。
她把断发丢在风里。
她盯着南承易,清泪滚过,却大笑出声:“什么少年游侠,什么名士高僧,都是狗屁!你南承易,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胆小鬼!”
她笑得那样凄苦,令在场众人心头俱颤。
她终于倔强地转身离去。
沈议绝领着金吾卫,护送她下山。
天枢和司隶衙门的精锐,也绑缚着黑衣人纷纷下山。
喧嚣的山崖安静下来。
几点橘色火把跳跃,更显山林幽静。
一品红注视着南承易,忽然笑问:“人无心,可活否?”
南承易面色微微一动。
他抬眸,不避不躲地盯向一品红。
一品红负着手,一步步朝他走近,虽然是微笑的表情,可语气更像是在咄咄逼问:“人无心,可活否?”
南承易脸色渐渐苍白。
南宝衣隐隐猜到了什么。
在一品红继续追问之前,她匆忙上前拽住他的道袍宽袖。
清凌凌的丹凤眼,透出几分祈求,她连声音都软了许多:“国师师兄!”
一品红挑着眉。
视线在南承易和南宝衣之间逡巡,良久,他哂笑。
他转身跨上青牛,淡淡道:“罢了,终归是早晚而已。小师妹,你可又欠了我一个人情。”
南宝衣目送他下山离去。
她又担忧地望向自家哥哥。
南承易俯下身,拾起那支红豆金钗。
他凝视良久,才爱惜地把它放进怀里。
他抬眸,温和道:“想来,娇娇已经知道了。”
南宝衣点点头。
南承易似是喟叹:“‘白马饰金羁,连翩西北驰。借问谁家子,幽并游侠儿。’本想救天下人,如今却发现,原来救自己,比救天下人更难。”
他摸了摸南宝衣的脑袋:“娇娇比当世儿郎更有担当,我自愧不如。今后,请娇娇代我在长辈膝下尽孝。”
南宝衣知道他命不久矣。
她咬着唇瓣,有些舍不得地牵住哥哥的袖角。
年少时的五哥哥,是多么意气风流。
曾骑白马穿过锦官城,少年俊俏,惹得满城小姑娘朝他投掷香帕。
后来仗剑天涯,也曾醉卧花楼一掷千金,也曾锄强扶弱除暴安良,他是天底下最热心肠的少年游侠。
可如今
南宝衣注视着哥哥穿僧袍的模样,心头涌上一阵阵酸涩。
和萧弈下山后,南宝衣看见一品红和金吾卫等在山下。
萧青阳挑开马车窗帘:“南家娇娇,陪我回宫。”
南宝衣心疼她和南承易爱而不得,于是和萧弈挥手告别,登上了马车。
车厢宽敞温暖。
她刚放下车帘,萧青阳突然抱住她,小声抽噎起来。
南宝衣抚过少女清瘦的脊背,却不知如何安慰。
萧青阳哭够了,自己擦了擦泪珠子:“南家娇娇,我虽是金枝玉叶,却也是讲道理的人。下山时,我在想,你哥哥是不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所以才拒绝我”
南宝衣惊叹于她的冰雪聪明。
她抿了抿小嘴,却到底不敢说出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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