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公在催她了,长愿侧回了头,拉上了樵夫的宽大的手掌走出了菜市街口。
山间日夕至,随来的凉风吹散了些燥意,猿啸鸟啼,二人顺着来时下山的路,走回了山。
长愿捧着碗,手指轻轻描摹过茶碗上的花纹低头走在山路间,走着走着,她突然问向了樵夫:
“阿公,刚才在法场里是有两种官差的人吗?
其实我在摆茶摊的街头那里也看到了一队官兵,但是他们的衣服跟站在刑场上的官不一样,给人的直观感受,好像更……威风凛凛?”
樵夫惊骇于长愿第一次下山竟然就碰到了御川军府的人,忙加紧把木车从泥淖里头推上,搭过长愿的手就问:“愿儿,你……你没遇到什么事情吧?”
蹚过一个小山泥洼的长愿,靠着樵夫搭了把手才脱离开泥潭,夏季山谷的夜间总是会下雨,妨碍得山里行路的人好不耐烦。
“啊?没事,也就只是刚刚在街角走过,我一看那阵架势就避开了,不过……阿公,话说那伙人到底是什么官啊?本来茶摊子前面是人挤人的,一看到他们过来就迅速地跑散了?”
“那群人也是官,但不是文室的官,是军府里面的,愿儿,你的直觉是对的,以后再见到那种既穿着军戎服,腰间又佩着长刀的军差,就远远避开,那些人我们是惹不起的。”
长愿顺着樵夫的话点头,乖嘴蜜舌地又说了不少讨喜的话,其实相比较于这个问题,她心里依然在思考着另一件事情。
两人爬上了小山坡,长愿在攀爬的过程中想到了“学如登山”这个词语,这还是不久前她在神社的古书上瞥见的新词,她虽然没有听说过,但是似乎也能够理解。
“阿公,你说人的头一旦离开了自己的脖子,还能够说话吗?”
樵夫暗叹着长愿如此念念不忘刚才在法场里发生的一幕,看来是真的给她留下了不好的印象,都怪他没有及时反应过来。
“愿儿,你性子就爱这么胡猜乱道的,回去可别在你阿家面前口无遮掩的,她可从没见过人砍头,指不定会被你说的话吓一跳!好了,今天我们下村发生的事情,你切莫太放在心上,人被砍了头,怎么可能还会说话?早已经必死无疑了!”
“奇想天开而已嘛,解放一下紧绷的脑子。阿公不要那么认死理儿呀。”
在这样的生活里头,长愿不知道如果人没办法学会开解自己,会被朝折暮折压到个什么地步?
山路崎岖难走,长愿是第一次下山,但好在樵夫是个中高手,两人在天还没黑之前已经回到了长村口。
长愿捧着碗走着走着又被樵夫一把拉住了麻衣后领,“愿儿,让他们先过去。”
长愿这才抬头去看,那村口走来的两三人拖着几具尸体,樵夫把她拉到身后站在最前面成了一道人形屏障,为她阻断了病疫晦气的传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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