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编好花冠,抬起白嫩嫩的小脸,稚声道:“我大阿兄常常说,读书是好事。萧郎君多读一点书,以后会更有本事的,南大人不要担心。喏,这顶花冠送给您,谢谢您带我游历洛阳。”
小娘子虽然年幼,手却很巧。
南宝衣接过花冠,赞叹:“真好看!”
她刚把花冠戴在头上,远处突然传来骚动。
是老君山的首领回来了。
山匪们激动起来,纷纷围了上去。
大盗黑衣黑袍,戴着垂纱幂篱。
住在老君山的小孩子们高兴地围在他左右,与他讲他们今天读了什么书,学了哪些字。
大盗抱起一个年纪最小的孩子,态度很随和。
南宝衣远远看着。
她以为老君山是个烧杀掳掠的土匪窝,那位大盗也应该是个满脸横肉虎背熊腰的壮汉。
却没想到,这里的妇孺儿童过得都很好,尽管一些土匪确实穷凶极恶,但更多的土匪也很讲道理。
这位大盗首领如此喜欢小孩儿,想来也不是什么恶人。
她发了一会儿呆,突然有管家模样的儒生过来请,恭敬道:“南司徒,我家主子请您和军师去花厅用晚膳。”
花厅陈设风雅。
桌上摆着酒菜,四周没有婢女伺候,黑衣大盗安静地坐在席上,见南宝衣进来,微微点头致意。
落座后。
萧随和黑衣大盗都不是擅长交谈的人。
南宝衣见席间气氛古怪,于是挑起一筷子鱼,主动打开了话匣子:“这鱼真是稀罕,鱼肉金黄,闻起来格外咸香,不知道是从哪条河里抓上来的?”
萧随嗤笑:“这是腌制晒干之后的咸鱼。你家的咸鱼,是直接从河里抓的?”
南宝衣无言以对,不开心地白了一眼萧随。
这厮不会说话,就知道给她添堵。
黑衣大盗声线沉稳:“南司徒出身富贵,平日里山珍海味,自然没吃过农家腌制的咸鱼。我老君山储藏的物资即将耗尽,用咸鱼来招待南司徒,叫南司徒见笑了。”
南宝衣恍惚。
这声音,她仿佛在哪里听过。
她没在意,又道:“你占山为王,积攒了多年富贵,怎么会没有物资呢?”
“这些年靠着掠夺世家富户,我确实积攒了很大一笔财富,只是全用来救济洛阳水患造成的难民了。”黑衣大盗饮了半盏酒,“洛阳一带,世家勾结,官商庇护,与民争利。南司徒,你可知道我山上的土匪,其实大都是活不下去的寻常百姓?”
南宝衣怔怔的。
她确实不知道。
黑衣大盗又道:“殷太守苛捐杂税横征暴敛,朝廷却对他不管不问。朝廷指望不上,想推翻世家的统治,只能靠我们自己。今日和雍王殿下交手,令我生出许多感慨。南司徒,听闻这些年你为了追随他,曾为他出生入死披荆斩棘。所以,他是一个值得追随的主上,是不是?”
南宝衣咂咂嘴。
什么主上不主上,她追随二哥哥,只是因为喜欢他呀。
然而面对黑衣大盗的目光,她只得硬着头皮点点头,正儿八经道:“雍王英明神武,确实值得追随。”
黑衣大盗默了默,缓慢地摘下垂纱幂篱。
幂篱底下,是一张年轻的脸。
英俊阴郁,带着胡人特有的深邃轮廓。
南宝衣不敢置信:“殷大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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