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湘和众人互相行礼问候之后,很快就融入了友好谈话的氛围中。
之前就认识的温斯特夫人问起了她裙子的事情,裴湘又赞扬了一番舞会主人子爵夫妇的周到热心,让她免于陷入特别尴尬的境地。
正说着话,又有一位夫人过来找赫斯特夫人叙话,这是一位一直住在伦敦的夫人,十分善于交际,人缘很好,所以,她是见过珍妮弗·格雷的。
因此,当她和裴湘打了个照面后,顿时难掩惊讶。
“这位小姐是……”
赫斯特夫人连忙把裴湘介绍给对方。
然而,伯纳德先生未婚妻的身份并没有减弱她脸上的震惊神情,这下,连一向粗心大意的宾利先生都意识到不对了。
“克莱尔夫人,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哦、哦,抱歉,我只是太惊讶了,实在是失礼了。”克莱尔夫人仔细打量着裴湘的模样,神色莫名复杂:
“实在是……威尔克斯小姐太像一个人了,我刚刚看清她的模样的时候,真是大吃一惊,要知道,那位小姐可不会再出现在舞会上了。”
克莱尔夫人的解释让众人惊奇的同时,都不由自主地想起路易斯·伯纳德之前的话。
他说,露西·威尔克斯小姐是来英格兰替母亲寻亲的,而克莱尔夫人又明显认识一位长得像威尔克斯小姐的人,这太巧了,说不定,对方就是威尔克斯小姐要找的人呢。
于是,赫斯特夫人连忙三言两语说清楚了威尔克斯小姐寻亲的渊源,并拜托克莱尔夫人,请她仁慈些,一定要告诉大家,在她认识的人中,到底是谁和威尔克斯小姐相像。
裴湘和路易斯·伯纳德对视了一眼,又默契地移开了暗中交流的眼神,他们早就知道会遇见这样一幕的,所以在裴湘的新身份上做足了功课。
四年前,裴湘离开英格兰的时候,用的是露西·布拉德的身份,那段时间前后,她一直戴着黑色假发,画着遮掩真正五官模样的妆容。
所以,她那时在伦敦认识的大部分人,包括给她办理假身份的韦斯特夫妇在内,都不知道她的真实模样。
唯有达西知道她的金色发色,但也被她的化妆效果忽悠了过去。
后来,她乘船离开,因为船长的热情照顾,让她不得不结识许多头等舱里的乘客,所以,她也没有以真面目示人。
直到她脱离了所有英国人的视线,打算在美利坚定居后,才露出了真容,然而没过多久,路易斯·伯纳德就找上了门。
那天,两人针锋相对谈判了很久,伯纳德需要裴湘为他做事,替他扰乱分散一些人的视线,并分担必要风险。
裴湘自然提出了报酬的问题,除了金钱上的补偿外,裴湘最关心的就是她的身份问题。
经过一番小心翼翼的试探后,两人暂时达成了初步交易。
那之后,裴湘就开始帮着伯纳德做事了,四年期间,两人经历了不少的风风雨雨。
从一开始的磕磕绊绊、互相警惕,到现在的颇有默契、和谐相处,他们二人之间的良好关系,是伴随着多次的险象环生而磨合出来的,现今,大概算得上是朋友了。
这次来英格兰,伯纳德有重要的事情要办,裴湘作为给他打掩护的重要角色,自然要随着他的脚步,重新登上不列颠岛屿。
然而,重回不列颠,裴湘的身份始终是个隐患。
临出发前,路易斯·伯纳德把一沓资料交给了裴湘。
“露西,看看你的新身份,这一次,保证谁也查不出漏洞,一切都是我亲自办的,也就是说,这世上除了我和你以外,再没有人能探究出真相了。”
裴湘低头翻阅了一遍,把里面的内容默记于心。
若是四年前,她对路易斯·伯纳德的话肯定是不会相信的,甚至会觉得,这就是想让她安心卖命而耍的花招,听听就好,不必上心。
可是,经过了无数惊险之后,如今的裴湘是愿意相信伯纳德的这番话的。
他依旧隐瞒着许多重要的东西,依旧不让裴湘真正参与到他的身后势力中去,但是,他却没有必要在这样的事情上欺骗她。
她救过他很多次,他也曾经替她挡下致命的袭击,纵然两人从来不是坦诚相待的关系,但却有了信任的基础。
他们最初合作时的冷漠戒备,早就已经悄然发生改变,到如今,他们都不愿意看到对方没有好的结局。
“伯纳德,你从哪里找来的这个身份,竟然这么合适,而且,威尔克斯小姐的亲属竟然都已经亡故了,在美利坚这边,确实调查不出破绽了。”
路易斯·伯纳德得意一笑,看起来十分的自豪:
“从两年之前,我就在考虑这件事了,我当初用多莉丝·格雷的身份威胁你,但却不愿意看到其他人利用这件事,进而逼迫你,所以,我干脆帮你弄了个更稳妥的身份。
而且,最妙的是,我派人打听了,你母亲的上一代亲戚里面,确实丢失过一个漂亮的金发小女孩儿,不过他们家当初不是很富裕,丢了孩子也没有尽心去找,正好,现在方便我做些小动作了。”
裴湘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你安排露西·威尔克斯成为那个小女孩长大成人后的女儿,搭上了这层血缘关系,就可以解释我的长相了。
这世上,没有任何关系的陌生人都可以长得非常像,更何况有着共同血脉的亲戚呢。这样的话,倒是说得过去。”
“而且,刨去那些见过珍妮弗·格雷的人,见过多莉丝·格雷的人更少,况且时间久远,你的气质也发生了很大的改变,更不会有人把你和她联系在一起了。
更何况,你现在是一位法国贵族后裔的未婚妻,以这个身份出现在社交场合,即便有人心里犯嘀咕,也不可能公开质疑你。
因为他们没有证据,而我们可以理直气壮地起诉任何怀疑之人,状告他们诽谤。”
裴湘扑哧一笑:“唔,果然是典型的伯纳德阁下解决问题的思路,无赖且混蛋。”
“过奖,和露西你相比,我还欠缺点儿能伸能缩的演技。”
路易斯·伯纳德惬意地喝了一口咖啡,眯着眼睛晒太阳,心里忽然轻松了很多。
四年前,他强硬地把裴湘卷进了自己的麻烦事儿里面,当初倒是没有多少歉意,因为他本身就是自私任性的脾气,并不愿意多体谅其他人难处。
然而,他的心到底是肉长的,经过一段时间的朝夕相处,特别是在他被裴湘救了几次后,再想起当初的选择,心底就生出了许许多多的愧疚感。
他时常想着,一定要做些什么来弥补一二。
于是,就有了这个精心准备了两年之久的稳妥身份。
裴湘自然很满意,她放下手中的资料,给自己也倒了一杯咖啡。
“这样的话,再回英格兰,我就是露西·威尔克斯小姐了,同时,也是路易斯·伯纳德挚爱的未婚妻。”
伯纳德勾了勾唇角,笑得恣意:
“亲爱的未婚妻,你一定要帮你的未婚夫多多联络一些人脉,并且让人相信,我是个为了爱情宁愿定居英格兰的法兰西男人。
唔,胸无大志,只喜欢艺术和经商,绝对没有什么王党复辟的宏图伟愿,也不是那位避难在意大利的路易十八陛下的暗探。”
裴湘淡笑扬眉:“自然,这几年,你为了我这个英伦范儿的女人,可没少干荒唐事,都快要把老伯纳德阁下气得吃不下饭了。”
“小姐,论起气人,你的功劳同样不可忽视。”
那天的午后,裴湘和路易斯·伯纳德交谈了很长时间,确定了两人重返英格兰后的种种安排和计划,其中就包括,在一场颇具规模的舞会上,亲口透露出路易斯·伯纳德未婚妻的身份隐情。
于是,他们在抵达伦敦后,选择的首次公开场合露面时机,就是戈德里奇子爵府举办的这场舞会。
果然,裴湘的模样引起了一些人的好奇和惊疑。
只听克莱尔夫人说道:“哎呀,也可能是我记错了,毕竟有好几年的光景了。
你们知道,记忆有时候是会骗人的。我说的那个人,现在已经不在人世了,所以,我才那样吃惊。
有时候,也许只有三、四分类似,但是却会产生七、八分的错觉,这是难免的。”
听到那人已经不幸早逝,众人立刻露出遗憾的表情,不知道还要不要询问下去。
路易斯·伯纳德明显非常担心他的未婚妻,当即就要岔开话题。
但是,露西·威尔克斯轻轻摇了摇头,表示自己需要把事情弄个明白,于是,她真诚地望向克莱尔夫人,请她一定要告知她那个人的名字。
克莱尔夫人迟疑了一下,又觉得威尔克斯小姐迟早要知道这件事的,她瞒着也没有多大用处,便说出了珍妮弗·格雷这个名字。
如今四年已过,按理说,伦敦不应该有多少人记得一个意外去世的情妇了。
但是,她的死亡背后牵扯到了不少人和事,当初也是轰动一时的大案,再加上马尔伯罗议员后来的一些激烈反应,导致还有不少人记得这个名字。
赫斯特夫人就是其中之一,她的脸色马上变了变。
“是那位和马尔伯罗议员有关的珍妮弗·格雷?”
“是她,路易莎,你之前不在伦敦常住,所以没有见过她。
说实话,她和威尔克斯小姐长得像极了,连发色都一模一样,这样漂亮纯粹的金色,可不多见。”
两人的对话让金发姑娘露出迷茫的神色,她看了一眼未婚夫,发现对方面色有异,显然,他也听说过珍妮弗·格雷。
“我和那位不幸的小姐长得很像吗?那说不定,我和她还真的有血缘关系呢。
伯纳德,你是见过我母亲的,你该知道,我和我母亲长得十分相似,这是血缘的奇妙力量。”
裴湘说着话,转头望向克莱尔夫人,真诚询问道:
“克莱尔夫人,您能和我说一些珍妮弗·格雷小姐的事情吗?她现在……还有亲人在伦敦居住吗?”
克莱尔夫人露出为难的神色,路易斯·伯纳德连忙出声圆场:
“露西,现在是在舞会上呢,大家出来消遣玩乐,可没有多少时间谈论那些往事,不如等今晚的舞会结束了,我们再派人仔细打听。”
裴湘似乎也意识到了不妥,此时此地确实不是寻根问底的好时机,于是便朝着克莱尔夫人歉意颔首,表示自己冒失无礼了。
众人见她不再追问珍妮弗·格雷的事情,都纷纷松了一口气。
毕竟,有一位被人谋杀的情妇做亲戚,并不是所有人都乐于接受的事,大家初次相识,实在没有必要深入谈论这些不快的事情。
新一轮的舞曲马上就要开始了,宾利先生四下看了看,觉得大家继续谈话会有些尴尬,便干脆邀请裴湘跳舞。
同时,风度翩翩的路易斯·伯纳德也向赫斯特夫人邀舞,还和宾利小姐预定了下一支舞曲。
众人散开后,舞会一角的这起谈话风波渐渐散去并平息。
但是,有关露西·威尔克斯前来英格兰寻亲,她又和已经逝世的珍妮弗·格雷长得相似的言论,不出意外地传扬了开来,引起了一些人的兴趣和关注。
终于,一直在舞会大厅另一个角落里无聊闲坐的菲茨威廉·达西,也听到了隐约的议论。
——和珍妮弗·格雷长得相像的女人?
——来自美利坚……
——她叫露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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