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她早就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表面上才能保持着该有的镇定,再次强笑了下:“呵呵,你为什么会这样觉得呢?”
“我也不知道。”
李南方摇了摇头,如实说道。
匀速靠边行驶的车子,微微晃了下。
这是段香凝因极度担心而绷紧的神经,蓦然松懈后,导致她全身的力气瞬间消失,无力把控方向盘的本能反应。
原来他没有像我所担心的那样,想到了什么。
悄悄吸了口气,又用力抿了下嘴角后,段香凝重新抓紧方向盘,柔声问道:“别着急,咱们以后有大把的时间,来回想你曾经的往事。我,我会帮你的。”
李南方漫不经心的点了点,看着车窗外的反光镜,若有所思的说:“我觉得,李南方这个名字对我来说,有着很特殊的意义。”
“什么特殊意义?”
段香凝连忙追问道。
李南方沉默了片刻,才语气萧索的回答:“不知道为什么,你说我是叶沈,不是李南方时,我脑海中忽然浮上了一些很陌生的片段。”
段香凝又问:“什么,什么片段?”
电闪雷鸣的深夜,遥远的西北天际边,却隐隐有红光映照。
一个身材修长,披头散发赤着双脚,穿着白衣的女人,在生下一个婴儿,看到他的样子后,双膝跪地看着他呆愣半晌后,忽然猛地举起双手,朝天尖声大叫起来。
叫声凄厉无比,压过了狂风:“为什么,为什么要让我生下这个怪胎!”
尖叫声中,白衣女人腾身而起,从树下冲进了瓢泼大雨中。
疯狂前奔,不时地摔个跟头,额头碰在石头上,鲜血长流,却很快被雨水冲刷掉,被她的凄厉尖叫声淹没:“我不要这个怪物,不要!我的孩子,怎么可能是个怪胎。老天爷啊,这十个月来,你惩罚我惩罚的还不够吗?”
叫声中,连滚带爬,就像被恶魔追赶的白衣女人,很快就消失在了磅礴的雨夜中。
对大树下那个新生儿的嚎哭声置之不理。
“唉。造孽啊。”
随着一声幽幽地叹息,树林里有两个人走了出来。
不断撕破乌云的闪电,能让现在的李南方,已经空白的记忆模板上,忽闪忽闪出那俩两个人的样子。
一个是年仅四旬的瘦小男人,一个却是二十来岁的美丽女郎。
就像是看电影那样——有谁规定,失忆了的人,不能看电影?
李南方就看到那个男人走过去,单膝跪在泥泞中,看着那个同样在泥泞中拼命挥舞着四肢的婴儿,眉梢眼角不住地跳,慢慢地伸出手,试图把孩子抱起来。
男人身材虽然瘦小,可他终究是个成年人,要抱起刚出生的婴儿,绝对是轻而易举的。
可事实上呢?
跪在地上的男人,任由被狂风吹到树下的暴雨,狠命砸打了足足三分钟,他伸出去的手指,都没碰到婴儿。
受冰凉雨水的浇灌,和长时间的嚎哭,刚出生的婴儿,在撕破乌云的闪电映照下,浑身开始发青,挥舞四肢的动作,也变小了很多。
这不是冬天,却是暴风雨之夜!
刚出生的婴儿,根本不可能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在没有得到大人的呵护之前,能存活太久。
毕竟,他的五脏六腑,尤其是呼吸系统,还没有发育良好。
眼看婴儿的挣扎动作,和嚎哭声都越来越小,跪在地上的男人却始终不动,站在他旁边的美丽女郎忍不住了,也跪在地上,弯腰伸手就要去抱那个孩子。
却被男人拦住:“小桥,别动。”
叫小桥的女郎,猛地抬起头。
喀嚓!
一道惊雷当头炸响,刺眼的闪电一闪而逝时,能让现在仿佛在看电影的李南方,更加清晰看到这个名叫小桥的女郎,依然是满脸的泪水了。
不是雨水,只能是泪水!
李南方虽然失忆了,却也能分辨出泪水,还是雨水。
如果是雨水的话,小桥女郎的双眸中,不可能会有母性的爱意,和背上。
尤其她在哑声问男人时,语气里全是悲愤:“为什么?”
“因为,我怕,他不是那个孩子。”
瘦小男人不敢和小桥对视,低头后才喃喃地回答。
“无论,他是不是那个孩子。哪怕,他仅仅是个早衰患儿,我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就这样死去。”
小桥激动的说着,伸手去推男人挡在她胸前的手:“拿开,拿开你的手啊!”
男人虽然瘦小,可那根挡着小桥去抱孩子的胳膊,却像生铁浇筑的那样,任由她使出全身的力气,都无法撼动分毫。
“拿开,拿开呀!你们男人怎么这样狠心!为了验证他是不是那个孩子,就眼睁睁看着他慢慢地死去!”
小桥凄声叫着,忽然猛地低头,张嘴一口咬在了男人胳膊上。
她恨死了这些男人,竟然为了某些事,在明明只要一伸手,就能抱起泥水中的婴儿时,却残忍地看着他慢慢走向死亡。
所以咬在男人胳膊上的这一口,相当的用力。
一口,见血。
疼地男人身子猛地颤了下,接着恢复了正常。
就仿佛小桥咬的,不是他的胳膊。
依旧是没有丝毫的退让。
鲜血的滋味,在小桥口腔中弥漫开来后,她松口,抬头,戚戚地哭着说:“求求你,让我救救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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