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这一层也太过蹊跷了,升到这一层,四处连个鬼影都不见,更不知道传功法师在哪里,更不知道通关之法。
田野间倒是有一条河,本有十来丈宽。但是极度干涸之后,只剩下两三步宽的一线水流,其余都是一片河沙。勾猪饥渴难耐,跑过去捧了几口水来喝。
一线清凉下肚,口干缓解了不少。但是他腹中声响如鼓,饿得更厉害了。他再站起身来的时候,竟然感觉浑身一阵虚脱,双腿直颤,怎么都起不来了。
这感觉他却并不陌生。在青石街做贼,有收成好的时候,自然也有饿肚子的时候。
一顿不吃就足以饿得心慌,两顿不吃天旋地转,三顿不吃便是这样,连走都走不动了。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几顿饭没吃了,也不知道醒来之前昏迷了几天,只知道现在真的是饿得起不来了。
第十九虽然焦急,但也没有办法。好在她有纯阳丹吃,并不缺力气。勾猪走不动了,她便背着勾猪一路前进。
她本来是无头的苍蝇,根本不知道往哪里走。勾猪指着沿河而下的方向。
一般顺着河流就有人烟。只要有人,换点饭吃,再问问这一带的地理,总有办法找到传功法师所在。
那只白猫一脸鄙视地望了一眼趴在第十九背上的勾猪,安静地迈着猫步跟在后面。
这方离界不知道方圆多少,看起来真是广大无边,和现世几无区别。第十九从正午走到傍晚,前方终于传来一阵叮叮当当的鞍镫声,一支马队风尘仆仆而来。
这马队前方是旗号,然后是一帮骑马的刀客。中间有十多辆马车,满载的都是麻袋,似乎装着粮食。
再后是几匹马拉着几部清雅的车轿,挂着精致的布帘,像是押车的主人,两旁都有五大三粗的镖客持刀保护。
最后是一帮殿后的灰衣杂役,马拉着几辆破车装载杂物辎重。这些杂役也是各自背着兵器,全副武装的样子。
勾猪拿出一颗玄阴丹来交给第十九,说:“你拿这个去和他们换点吃的。等师兄我恢复了力气,后面就好办了。”第十九点点头。
其实一枚玄阴丹等于百枚纯阳丹,按翠玉宫兑换的价格,足有二百两银子了,买下这两车车的粮食也不难。拿去换干粮,勾猪心痛得要死。
如果用纯阳丹固然划算的多,但纯阳丹是第十九的食物。虽然现在还多,勾猪也舍不得。万一第十九再陷入饿得昏迷的状态,他可饶不了自己。
第十九刚把勾猪放下,那白猫却开口说话了:“赤地千里,十室九空,连运个粮食,都要几十名刀客随行。这一看就是乱世,你还让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子去讨饭吃,这不是肉包子打狗吗。”
这猫名叫杀伐,所到之处就是一片乱世。只是这五百年被囚禁在极冥宫,厚土王朝世道才清平了五百年。这样的乱世景象他当然是见怪不怪。
勾猪被这一说也觉得挺不放心,他掏出那把剧毒的“半尺寒”别在第十九腰间,说:“谁对你不老实,就拿刀子捅他!”
胖猫又白了他一眼,这小子还真以为有把刀子在手就足够保得天下太平了?
“好嘞!”第十九倒是开心地一路奔跑,往那车队去了。
一个殿后灰衣大汉背上背着自己土磨的斧子,从马背上解下水囊,喝了一口。虽然他觉得远远不够,但还是忍住了将水喝光的冲动。
像这样的大旱,足有十余年没有见到过了。以他们的话说,今年必是有旱魃出世,否则不至于如此。
“大哥留步!”
他隐约听到后方有呼叫声传来。他们崇玄观一路运送粮食,一路也不知道被多少饥民纠缠乞讨,他早已见怪不怪。一般听到这种呼喊,他都是望都懒得一望。
但偏偏这声音清脆婉转,极为好听,他忍不住回头一望,却怔了一怔。
后面奔来一个窈窕女子,相貌清丽,肤白如雪,双目如星,宛如天人,却穿着一身极不合身的破旧道袍,仿佛刚从灰土地里打滚过来。看那身衣服,肯定不是她自己的。不是别人施舍,就是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
大汉连忙对旁边伙计一施眼色,几人都停了下来。这饥荒乱世里,流落四处的饥民他们见不过不少,人命不如草芥。
但这么好看的女人他们从没见过,顿时一下子看呆,连车子都停了下来。
这女子一路小跑过来,伸出雪白玉手摊开,掌心放着一枚黑漆漆如珠子一般的东西,规矩地给各位做了一个万福,然后说:
“诸位大哥慢走,小妹这里有一枚丹,只换点干粮的,大哥多少拿点出来,这枚丹就可以收去了。“
灰衣大汉看着这女子,越是近看越是觉得容貌绝美,比自家女主人都远有过之。尤其是那一双奇特的碧绿的眸子,简直如无底深潭一般。他只看一眼就不由自主地沉进去了,再也舍不得移开目光。
“小娘子是哪里人?怎么会流落到此?”
他只不过道观中的一个杂役,见过的最漂亮的女人也就是自家女主人。只不过主人深居简出,平时极难得一遇。就算是遇上了,也只能低眉垂首,瞅准机会才能大胆偷窥一眼。哪有如眼前这个落魄女子一样,盯着眼睛让他随便看?
“哪里人?”第十九忽然一愣。她是朴老九制作的傀儡,在完工之前的记忆本来就是一片空白。所以一有人问起她是谁,她从哪里来之类的问题,她都会变得一片迷茫,“我也不知道我是哪里人……”
看她一眼迷茫,大汉自认清楚了个十之八九。这饥荒年间,很多富户都是闭门不出,自以为凭着仓中有粮,上头有人就可以安然度过。却没有想到流民四起,很多大户都被洗劫一空。
这就难免有些深居闺房,毫无世故的富家小姐流落在外。所谓落魄的凤凰不如鸡,就是说的这些女人。
那枚玄阴丹他那里能认出来,心想无非是这富家小姐从什么首饰上拆下的珠子罢了。
“这位小妹,”这大汉笑眯了眼,一脸的纹路就像树皮一样皱了起来,“现在兵荒马乱,你一个小女子在外面流落太危险了。不如跟了你大哥我,有吃有喝,再没有流落之苦。”说完他伸手一捞。
他这通废话第十九哪里能听懂,看他伸手过来,还以为他要拿自己手心的玄阴丹。没想到他大手一握,就抓住了自己的手腕,然后把她一拉,就拉到了马上。
这灰衣汉哈哈一笑,双手抱过来,就要把第十九抱在怀里。这时他却感觉脖子上一阵冰凉,低头一看,一把雪白如玉的匕首,正顶在自己的脖子上。这大汉的双手不由得僵住了。
四周一直流着口水看热闹的几个伙计,顿时发觉形势不对,各自掏出兵器在手,围了起来。
“小娘子,我只不过正要拿干粮给你,你为啥要动刀子呢?”这大汉将手顺势伸向马鞍下系着的布袋。第十九低头一看,里面果然有一堆面饼。
第十九并非为了惹事而来,勾猪在后边已经饿得快死了,她也懒得纠缠,将半尺寒收了,插回自己腰间。
没想到这壮汉忽然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压低声音喊了一声:“这妞儿厉害,我们大伙一齐悄悄地制住了他,丢到车里去享受一番,人人有份!”
他抓到这女子的手腕只觉得坚硬如铁,他根本扭之不动。但事已至此,他又不敢退缩,只好招呼旁边的伙计。
他的弟兄们一听“人人有份”,顿时都来了兴趣,轻手轻脚地冲上来,都想乘机揩一把油。这饥荒年间,人命连狗都不如,若是他们弄死一两个人,根本不会有人过问。当然,他们不能惊动车队前面的主人。
只见一道白光闪过,那壮汉一声惨叫。他低头再看的时候,肚子上被捅了一个大窟窿,连肠子都流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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