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尴尬的是，前者是建材，后者是能源，两者都是消耗品，在“成为货币”这件事上有着天然的缺陷。

元料是通灵术和元灵制品的基础，自身有完善的循环机制，且现阶段始终处于‘超发’状态，这一点就不适合拿来制作货币，稍有不慎就会通胀。

所以，能够被量化、具备麦卡拉独特印记且可以进行流通的只剩下充能石，也就是精神力。

可即便如此，它也不是严格意义上的“货币”。

直接原因在于他们没有掌握将精神力转化为充能石的方法。

本来是可以的，这不就是挖矿么。

无论是章鱼哥还是阿尔法，身为奇兽的它们都精于此道。

但海涅拒绝了。

他不愿意将灵魂榨取作为一部分基础功能整合进‘系统’里，即使是轻量化也不行。

海涅不愿意挖“人”的矿。

里世界发展到今天这一步，他愈发怀疑维利塔斯比他们更早地接触到了如今这些事物。

他们既然那么早就开始研究虚空，想必也是早早地建立了类似的里世界。

事实是，维利塔斯始终源源不断地产出着充能石。

等到虚空灾难爆发后，他们生产的充能石立刻被污染了，就像从奇兽体内榨出来的一样。

所以这些充能石的来源就不禁让人细思极恐。

这也能解释为什么维利塔斯的元灵苦不堪言，离扭曲的虚空如此之近。

海涅实在惧怕重蹈覆辙。

即使是什么“轻量化”的也不行。

不过两种贡献点的设定并非来自多多，而是他这么要求的。

对此多多很不理解。

“如果您坚持这样做，未来只会有一小部分贡献点流入市场，这会极大影响市场的规模，从而影响发展速度。”

“我明白。”海涅点点头：“我理解你之前解释的一切，可是我们始终要考虑到麦卡拉的原住民对元灵的影响，从而对里世界产生影响，以及……这一切对奎尔库斯的影响。”

多多愣住了。

“抱歉，我没有理解。”她说。

海涅：“我们不妨回到最初你一开始讲货币时提到的——货币是对劳动所产生的价值的量化。

“举个例子，一枚‘能量通道’技能石的成本是50点贡献点对应的精神力和一些元料。

“如果我们的定价不是50，而是51，多出来这1点对我们来说是利润，可对那个付出了51点精神力的购买者而言，就是其劳动的剩余价值。

“在这其中我们有做什么吗？

“没有。

“元料来自于麦卡拉所有人，精神力来自于购买者，我们明明什么都没做，却收获了1点利润。

“不劳而获，这就是剥削，就是欺骗，就是压榨，这部分亏空总得有人去弥补。

“诚然，我们可以将之解释为必要的手段——为了以后控制局势，为了干预市场，为了种种目的。

“可问题在于，真正维系里世界规则的不是我和楼尔顿，是奎尔库斯。

“它还是一株幼苗，它在学习，在模仿，在生长。

“在以后，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加入里世界，建立起完善的市场，类似的交易会层出不穷。围绕价格和成本，以及人心的高尚与卑劣，规则必然受到冲击。

“到了那个时候，麦卡拉的元灵都会受到影响，何况是奎尔库斯呢？

“我所能做的，就是在一开始尽可能让奎尔库斯理解什么是公平，什么是正义，什么是高尚。这样即便它以后遭受了影响，也不至于变得太糟糕。

“这是我从亚缇镇学到——阿尔法从一个混沌的奇兽变成如今那副样子，是两千多矿工用生命填补上了它内心的扭曲。我希望在眼下为奎尔库斯积攒更多从理想出发的美好事物，让它未来能有更大的妥协余地。”

多多不禁陷入了沉默。

她终于理解了在制定规则之初，海涅为什么那么坚持——

一切麦卡拉官方售卖的，由元料制造而成的产品，其价格都与成本一致。

似乎只有这样一来，在工厂做义工的人，他们的产出才不会被剥夺，他们的一切产出都是为了将结果作用到自己身上。

她也理解了海涅为什么一直很在意那些多出来的元料。

那些东西本身就来自麦卡拉人，他们不知道自己创造出了何种惊人的财富。

而作为知道这一切的人，海涅没有选择把它据为己有。

而是随着麦卡拉的扩张，将用那些元料来净化外界枯竭的元灵，治愈这个支离破碎的世界。

良久，多多才回答道：“好吧，总归还是有一小部分贡献点用于流通的，未来可以建立起市场。至于结果嘛，市场被人心这个混沌变量影响，谁也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

海涅笑笑：“这样就够了，我们已经走在了一条完全不同于维利塔斯的道路上，不会面临烁金同盟和暗影圣殿那样的高压，有着充足的空间来自我调整。”

“不过我还是要提醒您一点。”多多说：“没有完美的规则，只有钻不完的漏洞。”

“我明白。”海涅点头：“后人会有后人的智慧，但到了那时，破坏规则的结果会由他们自己承担，我只是想尽自己所能做到问心无愧，这样就够了。对了，那些从枯萎之痕获得的‘奇兽组织’怎么样了？”

多多：“都已经净化完毕，与我当初买来的充能石料堆在一起。那是我们目前唯一的‘具现化贡献点’，是我们未来调整市场的储备力量。”

“我明白了，蓄水池对吧？就像元灵河在四个方向积成的湖一样。”

“是的。”

多多答应道。

同时，她终于忍不住对旁边的惠惠吐槽：

“他好强啊，他真的好强啊，一点就通，而且他真是我见过最高尚的npc……你在游戏里真的没见过他吗？”

惠惠：“这可是你推的偶像，能不强吗？况且他也看了不少那个院长的书，那家伙都能想出对神明祛魅的社会实验，想到这些也不难吧？而且海涅又不是只有加雷一个老师，这不是还有……”

这时海涅来到了她面前，私聊道：

“伱的工作进行得怎么样了？”

惠惠顿时一个机灵：“差不多都完成了，您检查一遍，没什么问题的话下午就可以发出去了。”

她说着生成了一张羊皮卷，落在了桌上。

这是她提取出的记忆。

海涅拿起羊皮卷，上面的文字自动转化成了一段模糊的画面，还带着朦胧的音效。

研究员的技能真好使……

体验着惠惠想象出的“发布任务时的情形”，海涅不禁勾起嘴角。

果然，专业的事就得专业的人来干。

……

下午，绿叶镇中央广场。

镇长琼斯又一次敲响了镇子上的大钟，但这次不是为了摇人去干仗，而是有大事要宣布。

台子上站着三个人。

一个是琼斯，一个是当初精灵流民的首领老乔，还有一个是在绿叶镇具备颇高人气的圣骑士贝德维尔。

三人都顶着一个明晃晃的姓名条，上面各自写着他们的身份和名字。

萨总从林间靶场回来，远远看到这一幕时差点没忍住喷出来。

这简直就像是《AGE》打了个UI放大的mod，把人物头顶的信息框变大了。

穿越这么久，头一次看到这样的情形真是让人绷不住。

很快，人基本到齐，不少人都在对三人头顶的东西指指点点小声议论。

“请安静一下——”

小贝的声音抚平了躁动，然后把舞台让给了老乔。

老乔浑浊的眼睛扫过下面的精灵，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

“在已经过去的这个冬天中，灾难已然悄无声息地降临。

“在皑皑白雪下，藏匿的不只是枯萎，还有虚空。

“我知道你们都不相信这一点，但如果你们亲眼见到了那紫红色的裂隙从天而降呢？”

几乎是他话音刚落，众人头顶的天空便裂开了一道缝隙！

紫红色的雾伴随着密密麻麻的奇兽从中涌出……

众人脸上的好奇还没来得及褪去，就猛的换成了惊恐。

就在他们即将四散奔逃时，小贝身上圣光绽放，大喊“这只是幻象”，同时释放出使人镇定的光芒。

人群中也相继传来维持秩序的声音，场面这才不至于崩溃。

终于，他们可以带着不那么轻快的心情面对这一切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