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车后,万昆就闭上了眼睛。何丽真发现他左手一直拉着前座的横杆,疑惑之下,转过头,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不对劲的。
“你看什么。”
何丽真心里吓了一跳,万昆动都没动,眼睛也没有睁开,就那么毫无预兆地出了一声。
何丽真不想研究他是怎么知道自己在看他的,也没有回答,低下头看自己的手机。
就在这一抬一低之间,何丽真忽然关注到一个点。当她再次转头确认的时候,她发现,正是如她所想,万昆手搭着那根横杆,是为了让后背不完全靠在椅子上。
她的心也随着那晃晃荡荡的面包车,起起落落。
“你到底看什么……”万昆终于睁开了眼,好像有点不耐烦。
何丽真说:“你的……”
“嗯?”
何丽真忽然有点难以启齿,说:“你的后背,都好了么?”
万昆一顿,终于知道她刚才在看些什么。他松开手,双手抱在胸前,靠到椅背上,像是觉得她的担心完全没有必要似地说了句:“没事。”然后把头转到另一边。
何丽真看着他,说:“你要是觉得疼,就别靠了。”
万昆没有说话。
何丽真忽然觉得他倔得让人心烦,何丽真拉着他的胳膊,一搭上手,发现他的胳膊崩得像石头一样硬。何丽真一顿,顾不了那么多,拽着他从椅背上起来。
他这一起来,何丽真看到他衬衫后面,一块红红的印子。而那红印看着也只是个开头,就像画卷的留章处,不知道展开后,衬衫下面伤成什么样。
何丽真有点慌了。
“你……”她语无伦次地说,“怎么这么严重?你之后没处理过么?”
万昆不在意地说:“没事。”
“什么没事?那水都是烧开的,你——”
万昆忽然笑了,在晃晃悠悠的车里,他侧过身,看着何丽真,不冷不热地说:“烧开的水你也泼,你当时是有多生气,这要是泼在脸上了,保不准我就毁容了。”
何丽真心里也后怕,但是嘴上却没有松口。
“你不要再让我想起那天,下次你再敢胡来,我照样泼你。”
万昆没有说话,何丽真说:“等会回去了,我带你去医院。”
“不用,没事。”
“如果医生也说没事,那我就不问了。”
车子晃悠了两个多小时才回到杨城。何丽真坐车坐得恶心,起来的时候腰酸背疼。她想到万昆,他想必比她更累,本来就窝着坐,后背又有伤。
可是何丽真看向万昆的时候,从他脸上却察觉不到难受。
车停在了杨城汽配城门口,这里也是一个货车集散中心,离杨城二中还有一段距离。何丽真说:“我先带你去医院。”
何丽真打了一辆车,却不知道离这最近的医院是哪家,问万昆,万昆看了看她,跟司机报了一个地址。
何丽真在车上打了个盹,车开到地方才迷迷糊糊地起来,下了车之后她才震惊地发现,这不是她家后面那条街么。
“万昆?”
万昆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说:“那时候的烫伤药膏你还有么?”
何丽真回想了一下,是那管被万昆拒绝了的烫伤膏。
“有。”何丽真说,“在家。”
万昆点点头,往何丽真家的方向走。
“你干什么?”何丽真被他的举动惊呆了,“你上哪去?”
万昆回头,一副明知故问的表情,说:“擦药啊。”
“我要你去医院,你——”
万昆似乎嫌这女人太磨蹭,不等何丽真说完,自己转头就走了。
何丽真原地站了一会,又累又饿,前面万昆都要走没影了,她才拖着步子,慢慢跟上。
等何丽真进了小区院的时候,万昆已经站在门口了,正仰头看着隔壁张婶家种的丝瓜。
今天阳光很好,顺着树叶的缝隙,照在黄嫩的丝瓜花上,万昆静静地站在那里,看得都快对眼了。
何丽真觉得他这幅样子很有趣,慢慢走过去,才注意到一边窗户口,张婶的目光。张婶在水池边洗菜,刚好把何丽真和万昆都看到了。
何丽真冲她点点头,张婶也冲她笑笑,“何老师回来了啊。”
何丽真觉得自己心虚得不行。尤其是听见张婶叫她老师两个字,总觉得她话里有话。何丽真转过头。
万昆看见何丽真过来,给她让开地方,让她开门。何丽真把门打开,万昆大踏步地走进去。
屋里阳光充沛,何丽真把包放下,说:“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去找药。”
“嗯。”
何丽真进屋后,万昆就在小厅里站着。
这个厅,他不是第一次来。厅很小,厨台收拾得干干净净,桌子上铺着格子纹的桌布,上面摆着一个鱼缸。
阳光从窗户照进来,落在鱼缸的水里,折出一道道光印,肥胖的金鱼慢吞吞地一摇尾巴,光印也就跟着散了。
何丽真从屋里出来,手里拿着药膏,对万昆说:“你坐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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