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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死人本来已经没有光泽的眼珠突然迸发出了蓝色的光芒,身上多余的血肉开始慢慢变灰,一阵风雪吹过,灰色的血肉变成了随风而去的灰烬。森森的白骨暴露在风雪中。如果说刚才在战斗的是僵尸的话,那现在手持武器的便是骷髅。
“什么情况?”将厄尔安置好后,珍妮飞快地跑回。她意识到自己的老师正处于极度的危险之中。她看到了兰提斯现在的样子:棕袍破碎,手执黑剑,半边的面庞因为谭森变形术与魔剑而被烧伤。她看到他那半边脸上的眼睛已经看不见让人羡慕的蓝色,而是像白内障患者一样的灰白眼翳。“他在搞什么?!”珍妮不禁大声地喊叫。
她举起双手,张开手指。
在她正要念出咒语时,一只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有力地将她的手臂压下。她看到了藏在阴影里的山德鲁。他此刻的眼神显得有些奇怪与诡异。他始终看着兰提斯,好像在看着一场等待多时的演出。
1“别伤到了我的士兵。小姐。”他突然说。
珍妮看到那些骷髅开始攻击魔像。魔像一记重拳就将好几只骷髅砸成了碎片,但几乎是在它们破碎的同时,骷髅又快速复原。
“现在你看到的便是另一个维度的魔法的效果。很不错,对吧?”山德鲁解释道。
“兰提斯,他……”
“几乎是在同时使用了两张高级卷轴,可是会死的。理论上,他现在手脚都应该被烧没了,但他现在不是还站得住脚吗?当然了,如果那两张都是九级卷轴,不论是谁都会马上毙命。”山德鲁的话里始终带着一些令人说不出的感觉,珍妮始终觉得面前的这个死灵法师从来没有关心别人。
“好了,也该收拾一下了。”山德鲁拍了拍几下手,皮制的手套发出沉闷的声音。伴随着山德鲁口中简单的几个音节,骷髅的骨架瞬间爆开,刺入了魔像的身体,刺穿魔像的四肢将其禁锢住。
兰提斯猛然一挥剑,那力气就好像他要把自己的半边身子都甩出去一样。魔像丑陋的死尸脑袋被切下,山德鲁顺势上前,抬起右手。
从魔像的颈部喷涌而出的是一团又一团半透明的像水母一样的东西。那是那些被禁锢在腐烂的尸体里而无法前往外界的灵魂。山德鲁低声地念着艰涩的咒语,那些灵魂随着山德鲁的嗓音,顺从地从他的右手进入他的体内。
珍妮看着这一切,感到了不安。照理来说她已经安全了,为什么呢?因为面前的这个法师在做着其他法师不敢的事情-------吸收大量未能进入外界的灵魂,先不说这会对自身造成极大的损害,最可怕的是这会激怒这些灵魂生前所信仰的神明,因为他私自扣押了自己的信徒。山德鲁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胆子?
兰提斯无力地倒在雪地里,右手弯曲的黑剑消散成了一团黑烟,随风而去。而山德鲁,则站在两米开外的地方,紧盯着自己的右手,散发着紫色暗淡光芒的右手。带着玩味的笑容。
珍妮几步跑了上去,跪在兰提斯身旁,捋开他的兜帽,看到了他已经烧焦了的右半张脸,这使他的脸呈现出一种怪异的惊悚感。她甚至察觉不到自己的手在颤抖,她将手放在兰提斯完好的脖子上,在祈祷中感受着自己老师那缓慢的生命脉动。此刻兰提斯的脉搏就像是深藏于厚雪之下。她快速从腰包里拿出一个蓝色透明的柱形瓶子,又将手按在兰提斯烧焦的脸上。
当她正要念诵治疗术时,山德鲁有力的手将她拉离了兰提斯。
珍妮有些惊异地看着山德鲁,此刻他的脸重新回到了阴影里,但这个男人浑身散发出一种危险的气息。珍妮印象里的山德鲁是一个不拘言笑,严肃严厉但对朋友很温和的人,尤其是对兰提斯。
“山德鲁先生?”她颤抖地说。珍妮的心中突然冒出了一个可怕的念头。为什么山德鲁会失踪一段时间?为什么他对那些活死人如此了解?为什么他可以及其轻松地控制那些尸体并转化它们?
“嘘……”山德鲁用右手比了个一,抵在了嘴唇的位置,“他需要休息。我可不希望你的那些毫无理由的顾虑与猜忌来让他困扰,你也不想,对吧?”他慢慢走近,珍妮则慢慢向后挪动。此刻珍妮感觉自己就好像自己家中挂在墙上的动物标本,而山德鲁,则是猎人。
山德鲁突然将手按在珍妮的头上,那力道就好像要把她的头捏爆一样。突然一大堆粘腻的思想涌入她的大脑,她企图顽抗,但她根本不知道该如何使劲。
尖叫开始回荡。
珍妮虚弱地倒在雪地里,双眼空洞无物,不知望着何处。从鼻子里慢慢流出细小而黯淡的血液。她口中只是不断痴痴地念叨着一个名字。
“兰提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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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兰提斯!嘿!”他感觉又人用皮制的手套在拍着自己的脸,完好的那部分脸。在他将卷轴抽出前他就已经想到了这么做的后果。虽然冰风谷的寒风冻僵了他的脸,但在冰冷下传来的却是持续如岩浆泡爆裂一样的炽热灼烧感。
他慢慢睁开眼睛,却又马上因为白雪的反射而紧闭。他的右半边脸已经毁了。他缓了一会,再次睁眼,左眼完好,右眼却是一片朦胧,只能看见差异巨大的几团色块。
他的左眼看到了山德鲁,后者正半蹲在他身旁。
“我看起来很糟糕,对吧?”他苦笑道,同时费力地挣扎着站起。山德鲁扶助了他,看着他的半边脸,灰色的眼眸中闪烁了一下极为少见的惋惜。“看起来还好,我那有一个面具,可以把你的脸变成任何样子。在这一切结束后,来我的研究室。”
“我,算了……”兰提斯默默地说,右眼皮无力地耷拉着,“视力可无能为力。”
“传送门开启后,我会用那个位面的魔法来医治你的。我很抱歉,我来晚了。”山德鲁有些惭愧地说。
“帕奇……”
“受了点伤,他说得很轻巧,说是皮肉伤。”
“那我这里的补给队,珍妮他们呢?”
“他们很安全,除了珍妮。她被一个野蛮人敲中了头部,现在还在医治中。现在,我们先会镇子里。”
山德鲁突然抬起了兰提斯的右手。“兰提斯?”他突然不安地问。
兰提斯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手。
滴血的骷髅头戒指正整齐地戴在自己的食指上。
“虽然只是猜测,但……果然啊……”山德鲁带着疲惫的笑容看着兰提斯。
“这是,一种诅咒。”兰提斯冷不丁地说,将戒指收回了腰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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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者抬到过道里!没看见这里已经满了吗!?把重伤的抬到床上,轻伤的就在外面等着。牧师呢!?磐石镇的牧师现在还没来吗?”夏芮,永冬镇最高明的医师,一个年龄高于外表的木精灵,此刻她的招牌扑克脸上除了焦急不安再无他物。她看到山德鲁扶着兰提斯进来,由于没有看到兰提斯被帽子遮住9右半边脸,她用毫无精灵味的语气大声吼叫:“皮肉伤的滚去外边,能自己包扎的最好!”
山德鲁撤下了兰提斯的兜帽,在那一瞬间,兰提斯眼中闪烁的却是惊恐,他显然没有准备好将自己的面容展现在他人面前,纵使是医师也一样。
“噢,我的天呐,你看起来,真糟糕。烫伤吗?”
山德鲁回答道:“两张九级卷轴,同时。”
夏芮仔细地端详着。面前的这个棕袍士的右半张脸此刻仍然在向外辐射着,作为精灵她敏锐地察觉到了医疗的困难性。她有些不适地看着像熄灭的木炭一样的脸,说:“我能做的只有止痛。我甚至连消炎都做不到。”
“其实你连消炎药都省了。我根本什么都感觉不到了。”兰提斯苦笑着,烧伤出呈现出扭曲的笑容。
这时外面突然开始热闹起来,甚至有人开始欢呼。
“这帮士兵伤到脑袋了吗?”夏芮狐疑地走向房门。
但没有等她走几步,房门便从外面打开了。走进了一位身着白衣长裙的高挑女子。带有着冰风谷外的美丽。
兰提斯从朦胧与半清晰中认出了这位美丽的女士。伊尔维亚·图拉丝,北地的银霜女士。
“请问?”看到了像从诗歌童话中走出来的伊尔维亚·图拉丝,夏芮有些迟疑地问。显然陷入了些许自卑。
“我是磐石镇的牧师,你可以叫我伊尔维亚。”她面带微笑地说。
“终于!那帮蠢材!呃,我是说,伊尔维亚小姐,麻烦你来照顾一下这个伤者。”她侧身指示了一下兰提斯。
“当然。”伊尔维亚答应道,同时以极快的速度皱了一下眉头。她走近兰提斯,双手马上抚上了他的脸。
“你母亲会心疼死的。”她用所有人都听不见的声音说。
山德鲁向他们微微致意,说:“我现在放心了。我还要去看看其他人,比如老家伙埃尔德兰。”他带着深意看了看伊尔维亚·图拉丝,便走了出去。
“现在,坐下!”她几乎态度强硬地把兰提斯按下来,让他坐在自己的腿上。他们现在在一个小小的单独房间里。房间里只有几张椅子,一张沾满血和脏物的金属桌。空气中散发着一股难闻的味道。但兰提斯却只能问到一股很好闻的气味,来自身旁银龙的头发。他说不上来。
“紫罗兰。”她说出了兰提斯从未见过的花的名字。
伊尔维亚又捧着他的脸仔细地看着,轻微的鼻息打在兰提斯的脸上,让他感觉痒痒的。他当然知道自己的脸已经红了。至少是左半边。
“充血证明你左半边脸完好无损。”她笑着说,但又马上收回了笑容:“但右半边……你都对自己做了什么啊!同时撕掉两张九级卷轴,你是怎么想的?不要命了吗?”她责备道。
“只有那个办法了。”他说。
“瞎说,每件事都有无数的可能性。你选了最错误的一个。”她用食指戳着兰提斯烧焦的表皮,用指甲画着图案。
兰提斯闭上眼。伊尔维亚的手掌轻轻划过他紧闭的双眼。他看到了无数的可能。
“总会有人受伤的。”他道出了似乎是永恒不变的真理。
“那我希望是自己。”他坚定地说。
伊尔维亚抱住了他的头,揉乱了他的头发,淡淡地说:“果然啊,都是一样的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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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接受了自己的毁容。他知道伊尔维亚也无能为力,伤害已经造成。他便被缠了厚厚的一层很轻盈的布料。布料在遮住他的丑脸,透过布料,自己朦胧的右眼看得更清晰了。
他走进了冬堡的学术之厅,这里已经变成了切实的大本营。众多法师还要少数的士兵都在这里。学术之厅最不起眼的角落,安置着冬堡地窖的入口,而山德鲁的金刚石魔像会驻守这里。
他注意到法师们的目光,有人在同情,惋惜,但大多数,则是幸灾乐祸。
“帕奇,在哪里?”他向嘈杂的空气询问。”
“四分之一人,有人叫你!”一阵不知从何而来的恶毒声音传来。
直到帕奇出现,兰提斯才领悟到那句话的含义。他的手突然变得冰冷,开始发麻。
半身人失去了他的左臂,原先是手臂的地方空空地飘荡着一条袖子。半身人脸上挂着疲惫不堪的笑容。那是一个见证了、经历了世间最大苦难的人的笑容。
“我看起来很糟糕吧?”他说,“噢,你失去了自己的帅脸。更糟糕!哈!”他露出了苦涩的笑。“血肉魔像,但又不同,魔法和刀剑的伤害微乎其微,他们……”帕奇还未说完,好友就堵住了他的嘴。
“不要再想了。”他说。
兰提斯转过身,大声地问:“‘四分之一人’?谁说的?出来!面对我!”他声音中森冷的怒气迫使人们渐渐分开,将一个手足无措的精灵孤立开来。
那是亚修斯,一个毫无天赋的纨绔子弟,此刻正穿戴整洁,甚至还带着昂贵的头饰。此刻精灵的脸变得通红。“兰提斯先生,我想您听错了!”这个身着白袍的精灵大声辩解。
兰提斯慢慢走近,亚修斯想后退,但人群又将其退回,他踉踉跄跄地跌倒,头冠滑到了兰提斯的脚边。兰提斯捡起那个镶有各色宝石的头冠,冷冷地说:“你觉得自己的幽默感很讨人喜欢吗?嘲笑别人的残疾?他,咒法系的教授,为冬堡献出了自己的一部分,而你,又做了什么?穿戴整齐得就好像要出席晚会一样!当我们在生死线上奋战时,你又藏在了哪?”他越来越逼近亚修斯,不断提高音量。
“院长说退缩并不丢人……”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他在领导时丢下了我们!让我们自生自灭!”一些声音从人群中传来。
兰提斯看到了发声的人,袍子破烂,身上挂着大大小小的伤痕,脸上带着明显的泪痕。有些人甚至丢掉了一部分器官。
这时,兰提斯感觉全身上下滚烫的血液都涌了大脑,他不知道自己的面相有多么难看,他突然对自己的身体失去了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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