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从尘埃里揣着永远不折的傲骨站起来了。

明明失去了一切，从家人，财富，到生命，却拥有了一个他做鬼都会帮助他的朋友，再次拥有了幸福。

宋南星他怎么配！

宋一言有很多淬了毒的话想喷出来，伤宋南星一个体无完肤，甚至忘了自己该恐惧前来索命的宋南星。

可他动弹不得，在宋南星眼里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仇人，只是那些承载着黑暗记忆中的一块。

苏桃拽住宋南星袖子，凑过去亲了一口，“后面真不让我看了啊？”

“嗯。”这一点上宋南星很坚定，“巷子里没有监控，你出去后到有监控的奶茶店等我一段时间，喝点热的，我过会就来。”

“还说是共犯呢，这不还是要给我洗清嫌疑吗？”

宋南星为苏桃挡去了风雪，即使不打伞也没有一点落在苏桃身上的。

与苏桃交往后，他好像又朝着人这边跨出一大步，无师自通学会了很多关心对方的事。

也许是相对于他来说，苏桃太脆弱了，令他无法放心。

“从你把灵魂献给我那天起，你已经是我的共犯了。”

宋南星为苏桃撑开伞，递给他，神情平淡中带着点诡异的温和。

“监控拍到雪不沾身就很奇怪了，自己把伞打好，别再感冒了。”

想了想，他摸了摸不情愿的苏桃的脑袋，不温柔的手法把头发揉到炸起来。

“乖，听话。”

小心脏再度被击沉的苏桃：“……摸头杀加乖是王炸，你知道吗？”

他终于乖乖听了话，没多给宋一言一个眼神，撑着伞走出小巷。

当他没入黑暗时，有一束光为他照亮着路。

等到苏桃走远，到了奶茶店坐了好一会，宋南星估计着时间差足够让苏桃不会被怀疑成凶手了，才开始动手。

见到宋一言时，那些关于宋一言的记忆就不断在脑内重复播放着。

如果是以往，宋南星早就在这种折磨下结束了宋一言的生命。

他报复时都很果断，并不会故意拖延时间延长痛苦，只有死法的不同而已。

但在苏桃改变了记忆碎片的情况下，他现在还保有理智，没那么疯狂，也能清晰记得苏桃说的话。

那时候苏桃哭了。

在听到他平淡的叙述出关于宋一言的记忆时。

抱着他，像一只羽毛柔软的鸟雀，扑在他怀里，安静的没发出任何声音，他却能感觉到泪水沾湿了皮肤。

因为很烫。

苏桃的一切对他来说，温度都很明显，哪怕隔着很远都能轻易察觉到。

像一团黑暗中燃烧的火焰，永不熄灭，永远明亮。

苏桃说：“你因为关于宋一言的记忆碎片很小，就打算干脆利落弄死他，但……其实他的坏给你造成的伤害，是不能用这个大小来衡量的。”

“你得让他更痛苦些，然后送他下地狱。”

宋一言并未切实感觉到苏桃的愤怒，但他觉得苏桃那样的表情和眼神很棒，尤其是为了他的时候。

于是，他把人又压在床上欺负了一遍，逼着苏桃吃冰棒吃哭了，泪水也变成了别的意味。

不过惹哭苏桃这笔账，还得算在宋一言头上。

宋南星很平静，正是这种连面对仇人都没有动容的平静，比蔑视更狠的深深扎进宋一言心里。

“我本来没想把你怎么样，毕竟你给我留下的印象只有那么点。”

“但苏桃说我应该生气，他还被你气哭了，那我似乎不光要为自己出气，还要带上他的份。”

“偷钱应该打断手，污蔑栽赃别人应该割了舌头，无止境的伤害他人，应该以命还命。”

“惹哭苏桃，再加一倍。”

阴气缠绕住了宋一言，让宋一言像个人偶一样，任由宋南星摆布。

怨愤与恐惧扭曲了那张本来就长得一般的脸，染成时髦灰青色的短发落上了薄薄一层雪，像冬日里守田的稻草人。

手僵硬的从兜里拿出了锋利的美工刀，用力一刀割在伸的长长的舌头上。

鲜血四溅。

宋一言疼的眼角泛泪，不听使唤的手仍旧一刀刀持续割着，直到自己全身都变成一堆破碎的烂肉。

这是他带水果刀被没收后找到的替代品，现在却用在了自己身上。

他看见宋南星勾起唇角，那是一个毫无温度的冰冷笑容。

“刀钝了折了就用牙齿，牙齿掉了就自己从地上捡石头，你总有办法达到的。”

“就像你从小就嫉妒着我，最后拿走了我的一切。”

“所以，你也可以就地取材，找到一些更好的，将自己割碎的工具吧？”

“别担心。”

在宋一言终于变得祈求绝望的眼神中，宋南星和蔼的发出了厉鬼的低语。

“有我在，你偿还完之前都不会真正死去。”

苏桃窝在开了空调的奶茶店里淘电影，选中的就存到备忘录里去。

这个世界与他原世界时代差不多，科技水平也是，历史文化之类的却完全不一样。

略微闲下来后，苏桃开始发掘娱乐项目。

他最爱的游戏首先就pass掉了。

不是游戏不好玩，正相反，这个世界的文娱行业发展堪称蒸蒸日上，有好多苏桃想都没想过能在手机上玩到的3A大作。

他简直像是掉进了粮仓的仓鼠，吃不完还往两颊塞满揣着走。

正是因为游戏太好玩了，他打游戏时太专注了，宋南星跟他亲亲，被他一巴掌推开了不准来挡屏幕。

再来亲亲，苏桃直接转了一边，严肃的表达了自己的抗拒。

——谁打扰他打游戏他跟谁急！

然后，他失去了所有的游戏。

厉鬼的独占欲简直太蛮横，太不讲道理了！

被日了两顿后，屁股从里到外都在发冷的苏桃什么抱怨都不敢有了，从此考虑什么事能带着宋南星一起做。

看电影就是一个很好的选项。

这个世界有很多经典影片，都是他没看过的。

而且，根据苏桃那来源于电影动漫漫画小说等一堆花里胡哨的经验，看电影是非常好的促进恋人感情的方式。

虐心恋爱电影能让两人抱在一起哭。

恐怖电影能让一方展现出令人安心的男子力。

爱情动作片则能……额，使恋人摩擦生热，钻木取火，干柴烈火，星火燎原。

总之，各有各的妙处。

他还能窝在宋南星怀里看。

不过鬼的体温还是太低了，贴贴都不能贴太久，快点到夏天就好了。

热乎乎的焦糖奶茶慢吞吞的喝完了，苏桃一边嚼着最后一粒珍珠，一边关闭码了一堆电影的备忘录。

空位旁悄无声息多了一道别人都看不见的身影。

苏桃提着打包的另一杯奶茶，正要和宋南星一起走人，却被突然按在了椅子上。

沾染着血腥味的空气随着宋南星贴近，飘到他面前。

骨节分明的手指拉住了苏桃的领口边缘，只稍稍往下拽了一些，半遮住嘴唇，宋南星倾身吻了上来。

嘴唇被咬的通红，常因被弄哭而发红的眼尾也在宋南星熟稔的轻抚下泛起酸意，阴气捂住了鼻子，不许他呼吸，只能回应着宋南星的吻。

苏桃的空气全部被掠夺了，连带着灵魂，都像在偏执的宋南星那里走了一个来回。

他顾不得自己在外人眼里是什么模样，眼神迷离的被宋南星用牙齿轻咬住舌尖，拖出一点搭在红润的嘴唇上，慢条斯理的裹住舔吻。

舒服，但是又很难受。

宋南星托着苏桃后脑勺，吻得越来越深。

那些算是他一部分的阴气像是比人类多出来的肢体，随着主人的动情钻进了苏桃的衣物，顺着那一碰就发抖的腿往上攀缠。

“……客人，请问您是有什么不舒服吗？”

回过神的苏桃：“！！！”

他立刻往上拉了一下领子，恨不得能把自己脸全部挡住，不好意思的说了句对不起，也没管宋南星，提着奶茶就跑了。

宋南星跟在苏桃身后，还伸手去碰了碰苏桃又红又烫的耳垂。

苏桃刚刚经历过一次社死，整个人已经尴尬到快石化了，幽灵一样毫无目的的走着。

“领子遮住的，她看不见你在跟我舌吻，只能看见你突然抬起头脸红，更多的我也不会让外人看见。”

“……那你也不能这样。”

“情侣接吻有什么不可以吗？”

苏桃：“……”

问题是你特么也不是个正常的对象啊，这大庭广众之下接吻了，别人都得以为他突然发情了。

不过知道没真的社死后，苏桃终于解除了石化状态。

“办完了？”

“嗯。”宋南星伸出手，被苏桃上道的牵住后，才说道：“其他人我不打算再拖了，那些记忆没有必要存在，只留下关于你的记忆就可以了。”

苏桃眼前一亮，“这样的话，剩下的关于我的记忆还得让我进去吧。”

宋南星微微皱了眉，“……好。”

他原本是这么打算的，但苏桃好像比起现在的他，更喜欢更期待过去的他。

把又黑又冷的记忆改成又明亮又温暖的模样，会让他恢复理智，也能让他想起来觉得幸福，而不是深深的痛苦。

可那终究只在记忆碎片里。

过去的被光芒照耀的宋南星也只存在记忆碎片里。

现实中的真正的他，由那数不尽的来自过往的怨恨凝成，变不成苏桃喜欢的过去的模样。

雪下大了，苏桃把伞分了半边给宋南星。

宋一言无神的眼睛对着路灯的方向，脸上的血泪已凝结成冰。

满是血迹的小巷被覆盖成一片雪白之前，先迎来了一位路人的惊声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