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航这才发觉他弓着腰太久,背上已有些酸疼,脖子也有些僵硬。
他揉着脖子直起身子,道:“皇叔,桑叔叔,对不住,害你们一夜没睡。那个,横竖大军出城会路过这个庄子,你们且不必回去了,大军到的时候跟着一块走便是。”说到这他瞧瞧二人,心里嘿嘿一乐,道:“大军到这里起码也得一个时辰之后,现在还有时间,二位叔叔想做什么尽管做,想亲热一番也——”
话未说完,李旭便一巴掌拍过来。
周航眼明手快,一歪头躲了过去,一溜烟跑了。
李旭指着他的背影,气急败坏:“你——臭……臭小子!!!”
桑昇在后面揽住了他的腰。
——
周航这一跑便没停歇,直接跑到城内黛玉的房门口。想了想,还是化为一只猫钻了进去,以为能看到黛玉安静的睡颜,谁曾想迎面对上一双极有光彩的眼睛,黛玉竟十分有精神的对着窗棂,不带表情的看着他。吓得他愣住,两只爪子按在窗台上,另两只爪子悬在半空,是即将往下跳的姿势。这是一个瞬间发力的姿势,想维持住有困难。
他……怎么起这么早?!!
念头在脑子里一转,然后他悲剧的发现自己的重心突然往下,脑袋一沉,失重的感觉袭遍全身。
他就这么直愣愣的摔了下去。
“ 嗷~~!!”
猫生无常啊……
林妹妹你好狠的心,眼睁睁的看着我摔下去都不知道接一下的么。
更让他觉得悲剧的是黛玉不仅不接他,也不扶他。于是他只能自力更生的撑起四肢,自己爬起来。抬眼看向黛玉,见他皱着眉,不由缩了缩脖子。林妹妹一定是发现昨晚他偷偷跑出去了,不会她一夜没睡,就等着自己回来算账的吧。
“喵呜~”
他叫了一声,黛玉只是抱着膀子看她,眼睛都没闪一下。
不好,撒娇都没用了,这次的问题很严重。
秉着“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原则,他打算不等黛玉问,自己全招。于是他将折腾了一夜造出来的几个新型炸|弹拿出来,告诉黛玉用途、威力等。黛玉的脸色渐渐柔和,将先前的不愉快放下,问:“这东西真有那么大威力?”
周航重重的点头:“到时候你瞧见便知道了。”
对于他和桑昇耗费一整夜弄出来的东西,他还是很有自信的。
二人又说了一会子话,便到了早饭时间。吃了早饭大军就要开拔,肖晨宇、李域来请命。李域在远征姑墨的时候虽然受了伤,但因服了灵泉水,恢复的异常迅速。如今不过半月有余的时间,伤口不仅完全长好,痂也已脱落,完全不影响行动。
周航将炸|弹命李域收着,告诉他好好保护,攻打石洞的时候有大用处。
李域答应一声,命亲随收着。
周航又说:“这东西金贵着呢,不能见水,尤其不能见火。”
他问那亲随,“见过烟花么?”
亲随被问的愣了一下,似乎有些意外,不知道太子殿下突然问他见过烟花没有干什么,难道这黑不溜秋的东西跟烟花有关。不过饶是如此,他还是点头道:“回殿下的话,小的见过。”
“见过就好……”周航挑眉,“这东西就像烟花似的,遇火即爆,威力却比烟花强大的多,能将方圆十步之内之人炸的粉碎,你可千万小心!”
这话若是别人说出来,那亲随定然不信。
但是太子殿下说出来,想到他和军师出神入化神鬼莫测的本事,自然是可信的。于是,他吓得一愣,险些将怀里抱着的炸|弹扔出去。自己——自己自己还没娶媳妇呢,可不想粉身碎骨。
“太……太太太子殿下,小的抱着不会炸罢……”
周航笑吟吟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放宽心,只要不见火,便不会炸。”
说完便扭过头同李域低语着什么。
不多时,大军便排列整齐,浩浩荡荡的出发了。至城外的一个庄子处,李旭、桑昇已骑在马上等候。周航在李旭身上打量一眼,见他精神还算好,不像是刚被疼爱过的样子,暗道,桑叔叔倒是知道体谅皇叔,知道他今儿要骑一天马,并没有很折腾。
李旭却是看向黛玉,皱着眉头道:“可是没睡好,怎么看着不大有精神?”
黛玉笑道:“做了个梦,便睡不着了。”
周航看向黛玉,眼里有些自责。若是,若是他提前跟她说一声,她也不会等他到半夜,后来放出神识才发现等的人根本不在城内,然后开始胡思乱想,竟是一夜未眠了。
李旭并未觉察到周航的情绪,仍是看着黛玉问:“什么梦,噩梦么?”
黛玉笑笑,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
李旭扯扯马缰绳,又离黛玉近了些,低声问:“听说你有一只老虎,在战场上骑过,什么时候给我瞧瞧可好?”
黛玉道:“有机会的话,自然要给您瞧瞧的。”
出了城不远,大军便进入山区。
一万大军在山林里穿梭,行进速度想快也快不了。
自陕县出来,足足走了一天,至傍晚时分才算赶到石洞。周围寂静无声,跟上一次黛玉、周航来并无太大差别,就是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样。周航触动机关露出石门,便同李域一起将炸|弹摆好,用一根长长的线作引。
就像放烟花一样,随着引线燃尽,接着一声巨响,碎石乱飞,尘土掩蔽了视线。过了好长一会儿,扬尘才渐渐散去,露出黑洞洞极长的甬道。黛玉、周航并肩站在甬道口,放出神识查探一番,里面已没有了人。看来面具道人料到他们回来打,早早的便歹人撤退了。
不过,神识查探的里面设置了重重陷阱,还有将近一千的活死人。
大军若贸然进去,恐怕还是要吃亏。
于是和李旭商议,由干脆放火烧,烧不完的再炸。既然这里已经是一个空巢,没必要做无谓的牺牲。烧完炸完之后,又动用大量人力将长长的甬道填实,确保这个石洞不能再二次利用才撤军。
接下来又传来消息,说朝廷大军赶到的时候邱县县令已横死家中,其乡绅拜把兄弟也横死,仓库里的东西已搬空。
面具道人及其团伙乍然出现又乍然消失,无影无踪的彻底,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就像他从未出现过一样。黛玉、周航却明白,这都是表像,也是暂时的,他还会出现,到那个时候便不会再让他逃脱了。
周航所率大军再绕了一小段路之后又转上回京城的官道。
接下来便是一马平川,一个月后大军已到京城城外。
看着巍峨的城门楼、绵延的浑厚城墙,不过是两个月的时间,黛玉竟有一种恍然如隔世之感。陌生,这是黛玉最直接的感觉。不仅看到城门陌生,看到繁华的街市,看到鳞次栉比的房屋、华丽高大的楼阁也觉得陌生。
皇宫的房子很华丽,却是一个华丽的牢笼,让人觉得压抑和寂寞。
走在宫墙内,黛玉四顾一看,如此想到。
从前囿于内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没见过外面的天高云阔,倒也不觉得。现在的她见识了外面的天地,在一望无际的草地上驰骋、在刀光剑影的战场上拼杀过之后,便不再甘心困于一隅。
大军在腊月初五这日到达京郊,圣旨传令初六一早召集诸将进城,举行献捷、封赏大典。但提前一日,皇帝便召周航、黛玉、李旭先行进宫。
于是便有了这一幕。
魏兴安亲自迎出宫门,引着几人一路穿过重重宫墙,李昭已在宫殿门外迎接。
李旭和周航并排走在前面,黛玉和桑昇落后二人半步紧随。盖因他二人一个是太子一个是亲王,身份尊贵,当着外人的面儿礼数上不能亏欠。
李昭有些激动,看着胞弟和儿子沿着长长的台阶一步一步走来,紧攥着的双手微微的颤抖。他的内心澎湃着许多情绪,有激动,有自豪,有喜悦……
他一直知道自己和她的儿子,定是耀目的!
果然……
快走近的时候,李昭快走几步,一把扶住正要下跪的李旭和周航,道:“不必多礼,都是一家人……”
因一手拉着一个人进了内殿,细说这几个月的情况。
当听到黛玉、周航如何英勇,面对潮水般涌来的不死人如何从容,如何运筹帷幄的时候,李昭脸上显出很自豪的样子。听到周航曾受过伤,他又不由皱眉,问周航伤到哪里,还一定要看。
周航只好无奈的捋起衣裳,给他看自己的胳膊,上面十分光滑,连一个疤痕也没留。
当初周航整条胳膊被砍掉,李昭是亲眼看着黛玉缝合的,在灵泉水里泡过之后都没有留疤。这会子一点小伤,自然也不会留疤,所以李昭倒没纠结有没有疤痕之事,只是皱着眉道:“当时一定很疼吧……”
周航很不在意的呵呵一笑,道:“再疼也都过去了……”
况且跟那次被老虎袭击被咬断胳膊还被抽取精神力和功德想比,这点小伤还真算不上什么。
几人一直说了很长时间。
李旭有意留给李昭父子多说说话的空间,因此拉着桑昇告辞。
“航儿,玉儿,这次真是多亏你们了。”刚说完这句话,李昭突然捂着嘴咳了起来。黛玉有些担忧的问,“您生病了么?”
李昭接过魏兴安递来的茶水,抿了一口,放下茶盏,道:“一点小风寒,不碍事。”
黛玉道:“我给您泡盏茶吃罢。”
李昭一听便明白是怎么回事,黛玉大概是想接着泡茶的功夫给他加些灵泉水,吃了茶病便也好了。黛玉泡茶的手艺极好,加上灵泉水的茶味道更醇,他好些日子没饮,听她一说,那股子瘾便被勾上来了。
于是,他欣然同意。
八面玲珑的魏兴安忙摆好茶盏,打发两个宫娥抬来风炉,自己打着扇子扇滚了水,小心翼翼的捧到黛玉跟前,道:“姑娘,请——”
黛玉便挑了一个翠玉的茶盏,用热水烫了烫,才开始泡。
不大的功夫便泡好,将茶盏捧到李昭手边。
李昭接过,先是眯着眼闻了闻,露出很享受的表情。然后才小口小口的饮了,之后放下茶盏,仍是意犹未尽的样子。黛玉就这么一连泡了三盏,李昭也一连吃了三盏。
三盏过后,他说:“丫头,别忙活了,再累着你。”
黛玉笑道:“这有什么累不累的,又不是什么重活。”
李昭道:“这活虽不重,然你车马劳碌一路风尘,本已疲乏,朕可不敢再劳累你,不然有人要心疼了……”
说着他看向周航,黛玉便扭过头,嗔道:“圣上也开人的玩笑!”
李昭便哈哈大笑,推推周航:“小子,还不好生送林丫头家去歇歇。”
周航“噢”了一声,道:“是是。”转向黛玉,“这一路走来你都坚持骑马,不肯坐车,辛苦你了。这会子你肯定累了,我这就送你回去。”
说着,他又看向李昭:“我可以用太子辇吗?”
除身份高贵的宫妃、宗室、皇子、公主,外人没得皇帝特许,在皇宫内是不许坐轿骑马的,无论多远都得步行。从这里到宫门口步行要走大半个时辰,周航舍不得黛玉劳累。
李昭想也不想的道:“随你!”
然黛玉如今的身份可是军师,总不能用太子辇大摇大摆的送到林府罢。想来想去周航打算直接把人送到东宫去,在自己的地盘干什么都方便不是 。
李昭听说之后,道:“要不就在麒麟宫歇歇,你虽然已搬到东宫,麒麟宫还一直给你留着呢。”
周航摇摇头,道:“还是回东宫罢,明儿再来给父皇请安。”
李昭:“……”
好吧,随你罢。
告退之后,周航和黛玉并肩而退,刚要走出殿门。黛玉突然停下,片刻后回头,看了一眼在御座上略显孤寂的李昭,抿了抿唇走过去。
周航也转身跟上去:“怎么?”
黛玉边走边说:“忘了一件事。”
李昭这时候已经抬头看向他俩,问:“怎么了?”
黛玉从袖中掏出一个荷包,走上前捧给李昭,对上对方疑惑的眼神,解释道:“荷包里是我亲手作的护身符,注有我的精气,威力非同一般,圣上佩戴在身上可防邪祟入侵。”
李昭脸上不由露出慈祥的笑容,接过,笑道:“你这丫头倒有心。”
又说了几句话,黛玉、周航才走。
刚出殿门,见一个小太监在栏杆后面探头探脑。
仔细一看,竟然是小泉子。
周航不由叫道:“小泉子,你在那里做什么?”
小泉子满眼含泪的飞奔过去,一把抱住周航的腿大哭。
“太子殿下啊……您这些日子上哪去了,奴才想死您了,奴才日日盼夜夜盼,终于把您盼来了!奴才天天盯着他们打扫殿内外,这些日子您虽然不在,但殿内的东西一点也没动,还跟您走的时候一模一样,您……”
罗里吧嗦说了一大通,边说边哽咽,便哽咽边说,周航大半都没听清。他无奈的抬头看看天,这小泉子原来看着挺机灵的,怎么才两个月不见变得如此之——蠢。
伸脚踢踢跪在他脚下抱着他大腿的某人,他说:“别哭了,爷看着烦。”
小泉子正哭着,被他这话一呛,强行止住,憋的打了一个嗝,满脸通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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