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原主记事起,她们娘几个没有过一天轻省日子,姐姐青敏小小年纪,够不到灶台,就踩着小板凳炒菜烧饭,他们的娘江氏,因为女红出众,人也干净利索,在白员外家给几位小姐做教习女红的师傅,白家小姐对江氏很是看中,隔几日就差人上门来请江氏。
即便不是天天应工,每月也有一些进项交给徐氏。哥哥在白府做白家少爷的书童。即便原主只有十岁,也并不能避免干活。可谓是起得比鸡早,干得比牛多,吃得比猪少,睡得比狗晚,娘四个任劳任怨还真是没说错。可是徐氏却不这么认为,她总是认为理所当然!江氏性子绵软愚孝,虽觉不妥,却并不多做争辩。
长房,也就是青菀的大伯花富海一家,常年在镇上,他们通常一年也难得回来两回,所以原主的印象不深,大姑花秀英也嫁到镇上,一年难见到一回。一个院里住着未成家的三叔和小姑,这三叔花富江和小姑花秀红是一对龙凤胎,因为是徐氏的老生子女,所以最是得徐氏疼爱,算是娇养着长大,花富江天天跟着隔壁村的二流子瞎混,除了吃饭和睡觉,一天也见不到个人影。花秀红却恰恰相反,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副大家小姐的做派,徐氏总说:“我秀红将来可是要嫁到城里去做少奶奶的,家里的活计做多了,手都粗了,那可不行”。所以现年十五的花秀红,平日里也不过是绣绣花,做做女红针线,家里的活计都落在了江氏娘几个头上。
“娘,这是咋回事儿啊?大中午的摆什么龙门阵哪?都什么时辰了,回来连口热乎饭都吃不上,这谁吃得消啊?”花富江叼着一根草梗子进门,他见到这番景象,一脸的不耐烦。
“哎呦,我的儿,你回来了,娘这就去给你做饭去,你先进屋躺会儿,饭一会儿就做得了。”只见那徐氏一脸的笑模样,老脸上的褶子都舒展了不少,似乎刚刚那个尖酸刻薄的模样从未出现过。
不大一会,青阳带着村东头的土郎中赶过来,那郎中年岁有些大了,一路上还是青阳半拉半搀扶着赶来的,他上前将随身的医药箱放在地上,搭着青菀的手腕诊脉,又看看她的后脑,后脑的血迹此时已经不流了,伤口也慢慢干涸了,那郎中看着青菀的样子,又舒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花家二娘子,这三姑娘是撞了后脑,按这个伤势,应该是比较严重的,不过眼下看脉象……却只是失血过多引起的体虚,我开两副药你煎着给她服下去,注意多休息几日,会慢慢好起来的。”
“谢谢孙郎中,我替小女谢谢您了。”江氏感激地冲着孙郎中说道。
“没事,这是我该做的,倒是令郎,这一路哇,得亏我这把老骨头还硬朗着,要不然哪,这连拖带拽的,非得散架了不可,呵呵...你教出一个好孩子,他怕是跌了不少跤,这孩子愣是一声都没吭,我这里有一瓶跌打药,你空下来帮给他用上吧。”说着他开方取药,又从医药箱的隔层里,拿出了一个小瓷瓶递给江氏,江氏感激地接过来,徐氏这时候也从屋里出来了,她黑着脸的付了钱。
倒是那瓶跌打药,孙郎中没有收钱,他看着青阳,心底里起了怜悯之情。一个村上住着,他也知道徐氏的为人,尤其是对二房这一家,最是一毛不拔的,徐氏看孙郎中这样,她乐得装傻充愣的,孙郎中摇了摇头,提着药箱走了。
“菀菀,你醒啦?你可吓死娘了,你要是没了,娘可咋办哪!”青菀睁开眼,妇人又惊又喜,紧紧地将她拥在怀里,眼里的泪水打湿了她的面庞!
“菀妹,你还疼吗,姐姐给你吹吹,不疼不疼了。”青敏整张脸像小花猫一样,青菀摇摇头。青阳也是眼圈发红,他的形象极为狼狈,衣衫下摆和膝盖处有几片泥印,膝盖处的泥印中还渗出几丝血迹,显然是摔得狠了。青菀的心里泛起涟漪,原主是不幸的,因为有徐氏这样的奶奶。却也是幸运的,因为她有江氏和青阳兄妹的疼爱。
她上一世和父母的感情非常淡薄,父母生意非常忙,除了每月固定不菲的零花钱,多余的温情鲜少见到。青菀的心里无比温暖,回是回不去了,她带着原主的记忆,只能融合,接受。
渐渐地,青菀的眼皮越来越重,睡梦中,她闻到了中药的味道,嘴里被灌进去苦苦的药汁,偶尔也能听到低低地絮语声,无奈眼皮太重,怎么也睁不开。也不知又睡了多久,终于在徐氏的叫骂声,青菀再次醒来,她耳中不断传来徐氏刺耳的咒骂声:
“一个个都死哪去了,天天守着个赔钱货,家里人都不要活啦?饭也不做,水也不挑,衣裳也不洗,我这一天天的,净伺候你们老的小的,合该我这个老不死的累死拉倒是吧,你个头顶上长疮,脚底下化脓的坏胚子……”
青菀伸手拉住欲走的江氏,江氏看到小闺女醒来,她又惊又喜,又坐回床沿,摸摸青菀额头,确定温度降下来一些,心下稍安。
“菀菀,觉得好点些了吗?”江氏温柔地问道。
“娘~我好疼~我奶她又骂人了,我怕!”青菀扑进江氏的怀里,这一声娘,似乎也没那么难出口,她继续说道:“她这样骂你,使唤你,你咋就能忍着不反抗?”
“傻孩子,不忍着还能咋样?老话说得好,曲则全,枉则直,有时候软和点未必不好,再说了,都是一家人,娘多做一些活计也累不死,你奶那个人,她是长辈,咱做小辈的,只要顺着她就好了,她说两句就过去了,只当是大风刮跑了……”江氏略带着凉意的手,将她几缕碎发理到耳后。
“我……看到一个身穿黑衣和一个身穿白衣的人,说要带我走~我好怕,我不要跟他们走~我拼命跑,后来我听到我姐的哭声,我就醒了,娘,你说,他们下回非要带我走咋办?娘,要不咱分出去过吧,我怕我奶再来这么几回,我就真的要被他们带走了……”
江氏汗毛直立,她抱紧青菀,不敢深想这些话。青菀感觉妇人身子轻轻颤抖着,便不再多言,她只是想让江氏知道此次的凶险。实际上,真正的青菀早已随着那一摔,魂归九泉了,现在活下来的是她这个异世的灵魂,可是她却不能说。
“是啊娘,菀妹这次真的是吓坏我了!要不我们求奶把我们分出去过吧,我怕菀妹以后再出个好歹来……”青敏也附和道。
“这……应该不会吧?我跟你奶说了,这段时间不让你姐俩上山拾柴了,你奶也应下了,再说了,你爹不在,咱娘几个就算分出去,又咋过活啊,这冬冷寒天的……”江氏把青菀扶着躺下,将她的被角掖了掖。
“娘……”青菀还想说什么,却被外间的咒骂声打断:“……平时一副温顺的样子,那骨子里就是个不孝的,恨不得早点累死我这老不死的,才顺了你的心哪...黑了心烂了肺的,怎么老天爷不咔嚓降下个雷劈死你!”徐氏越骂越起劲,什么恶毒的话都从嘴里喷出来,好像江氏娘几个是宿世的仇敌一般。
江氏松开小闺女,又分别安抚的抚摸两个闺女的小脑袋,说道:“囡囡乖,咱再忍忍,等你们的爹回来了,就好了……”说完起身快步出去。
“哼!一个个的眼里没有活计,养你们几个没用的,真是白瞎了我那些好口粮了!养条狗还知道冲我摇摇尾巴哪,养你们这些白眼狼...唉,这十里八村的也不长眼睛瞅瞅,也就是我心善,由着你们性子来,你最好给我记着。这个家是谁当家谁做主……”徐氏继续骂着。
“娘您说的哪里话,这不是菀菀还发着高烧吗,我这也是……”江氏的语气越发讨好。
“是啥是,老二家的,你真是翅膀硬了啊,还学会顶嘴了?这一大家子都等着吃饭哪,你不去做饭,指望着我这把老骨头伺候你不成?”徐氏打断她的话。
“娘您消消气,我马上去做饭……”江氏不愿意多做争辩,快速去了灶房。
花老爷子在镇上看铺子,平时鲜少回来,徐氏就端着一家之主的架子作威作福,偏偏以江氏那绵软的性子,却被她吃得死死的,青菀心里叹了一口气,这个便宜娘,还真是包子得可以。不过她今天说的这番话,无异于在江氏平静的心底投下了一颗小石子,纵然不会那么快地迈出那一步,起码会升起一些念头了。青菀思绪万千,渐渐地意识有模糊起来,眼皮似有千斤重,她再次进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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