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无法,”刘大霖对此事已经不再有太大的兴趣,“澳洲人是铁了心要做此事了。”他缓缓道,“论理,他们说得也不算错,现今的征粮,真是弊端丛生,害民不浅。”
“老爷!我等久居乡间,自然知道其中的弊端。然而若要把田亩丈清我等还有活路了么?”
刘大霖对自己的这个亲戚有点反感――他好歹还有个可以诡寄土地逃税的进士亲戚,无权无势的普通百姓又如何呢?不也勉勉强强的活了下来。刘大霖毕竟是大儒,明白事理,知道这粮赋败坏,很大的程度和士绅滥用免税特权有关。
如果澳洲人真能把本县的田亩厘清,赋税上能均平些,小民们倒是可以缓过一口气来。
正沉吟着没说话,门上人来报:黄禀坤来拜。
“快请。”黄禀坤是和他一起发起上书的人,现在有了回复,自然也得通知他――还有其他联名的人,这事情正可以让黄禀坤办了。
“……伯父!清丈田亩,厘清田赋的事情,就是朝廷也不敢轻易办理――原是利国利民的事情,但是这圣恩雨露,洒不到小民的头上啊!”黄禀坤听了他的想法,赶紧说道。
“我担忧的也正是这事。”刘大霖知道黄禀坤所言非虚,他平日里在读书的时候,隐隐约约的有一种感受,那就是历代的朝廷想要革除什么弊政,或者是为百姓做点事情的时候,总是会越改越坏。
“就算是澳洲人真想为百姓做事,”黄禀坤劝道,“但是丈田、清理赋税的事情千头万绪,过去陈明刚就打着这个旗号坑害百姓的,荼毒不浅。如今好不容易去了一个陈明刚,还是要丈田,没了陈明刚,保不定还会有李明刚、王明刚啊!”
刘大霖颔首,知道黄禀坤说得不错。上意再好,也经不住下面具体经办的人乱来,好事变坏事。澳洲人能免这个俗么?他心中无底。
“也罢,我再去找澳洲人说说,这丈田的事情,还是缓一缓为好。”
“伯父这是有恩于全县士民啊。”黄禀坤赶紧给他戴上高帽子。
“原是不愿过问这些事情的。”刘大霖叹道,“事关百姓的生计,不得不再做冯妇。”
既然澳洲人要在临高待上几年,从他们的作为来看,也免不了要治理百姓。为了本乡本土考虑,他要“教化”一点治理的道理给澳洲人,免得他们再犯类似的错误。
当下吩咐人到东门市管理所投帖,要求见熊卜佑。
熊卜佑却不在东门市管理所,他身为驻县办主任,常驻县城,几乎每天都到县衙里去办事――接管县衙的工作开始进入到细节阶段,要对县衙进行全面的清理查点,事情极多。接到电话说这刘进士要见他,知道多半是来游说“免除丈田”的事情了――地主们最怕就是这事情了――这老头子还真是够顽固的,不愧是地主阶级代言人。
让他到住县办见自己不大妥当――里面太乱了,不适宜见客。干脆还是去登门拜访。
“……熊首长――”刘大霖按照大家对澳洲人的称呼道。
“不敢,就叫我熊卜佑就好了。”熊卜佑仔细打量了下这大名鼎鼎,不管是本地土著还是执委会都当他是瑰宝的进士。发觉刘进士虽然身形有些萎顿,但是一双眼睛极其有神。
“学生今日此来,是为了丈田之事。”
果然来了,熊卜佑心想,看你下面说什么。
“丈田一事扰民之极,还请收回成命。临高百姓感激不尽!”
这一开口就代表上临高百姓了。熊卜佑有点反感。反问:“丈田是为了厘清税赋,平均百姓们的负担,如何成了扰民了?”
“贵众即来临高,又口口声声要保境安民,岂不知这世间,保境容易,安民最难。”刘大霖摆出一副教训的嘴脸,“以贵众之力,火枪大炮铁船,三百年来无出其二,然而百姓之将养却非一朝一夕之事。”
熊卜佑一听就腻味了,但是他是专门负责对外联系的干部,等于是外交官,不能一点涵养也没有,当下只是作出洗耳恭听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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