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安塘报:……髡贼昼夜攻城,当髡兵近城门登城壁之时,忽于烟雾中望见观音像,菩萨展袖,俄而大雨倾盆,逆敌之火箭炮弹连珠枪,无一能响,贼惧,乃退。
晋江塘报:……廿日,髡贼数万犯厦门,游击将军郑芝龙力战却之,不幸中弹而亡,贼遂陷城。以苦战故,大肆屠戮,军民无孑遗者。……髡贼成群分头掳掠,犯晋江,民无以御,县中士绅出重金千余募死士百人,夜袭髡人大营,各持白刃,贼出不意,大惊。髡贼佛朗机铳虽犀利,乃胥以净桶应之,髡贼火铳皆裂。城中击贼斩首无虑百十人,贼众哭嚎弃枪炮抬尸而遁。
一派胡言。邹维琏心想。他自己曾经当过省延平海巡道,对福建的海防十分熟悉。州县、卫所塘报的伎俩如何不知。他估计这南安、晋江两县,髡贼就是在附近露了下脸而已,根没什么“大战”、“死战”,不过,晋江的战报说郑芝龙已经战死,似乎也印证了郑芝凤所言。
不过,起码南安、晋江两县并未失守,看塘报所言,髡贼登岸大掠之后也已经退走,这么说来,失陷州县这个大大的罪名可以免去了,至于中左所城,大可再报一个捷,来掩饰下此次惨败――至于郑芝龙之死,固然震动沿海洋面,放到官场上不过一个小小的游击将军而已,这些年总兵、副将、参将阵亡的都已经不甚稀罕了。
想到这里,邹维琏对如何应对心中已经有了谱。他叫来幕僚,让他们先写几封信给郑芝龙等人,要他们立刻“弹压部伍,收容流亡,分屯各地以待后命。”
接着又写信给晋江、南安两县的县令,命他们关闭城门,在城下暂设营地,收容难民和溃军。
命幕僚写一篇声情并茂,沉痛之至的祭郑芝龙的诔,预备着用。
随后他传来中军,命令他从抚标中营挑选若干地出身的精细军士,悄悄前往各处打探形势。
“你再预备三百人马,备好十艘船只,到九龙江口待命。只等我令箭一下,你就起锚前往中左所。你去得时候,郑家的人马大约已经到了。你只要登上岸去,到所城去走一遭,再回来就是。”
“喏!”中军不知道巡抚大人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不过这事情即简单又不用冒险,少不了去得时候有开拔银,回来有赏银,也算是发了小小的一笔财。
“不要招惹郑家的人,只要安全走一遭回来,我少不了要保举你。”
“谢大人恩典!”
下面,就是如何应对郑家了。邹维琏心想,要干掉郑家现在是个机会。乘他病,要他命。郑家群龙无首,势力大减少。是动手的好机会。而且福建地对郑家不满的势力很多。郑家作为后起的海商,有了官身之后在闽南大肆并购土地,垄断出口商品和海上贸易,引起了许多地缙绅的严重不满。但是当初熊灿是被郑芝龙喂饱的了,招抚郑芝龙又是熊灿的政绩,所以在熊灿在任的时候这种呼声是被压制的,邹维琏上任之后,通过各种关系跑到邹维琏这里告状的人很多。不少地官吏也在暗中撺掇他“治”郑家。
但是干掉郑家对邹维琏来说并没有什么意义:能够讨好地缙绅固然不错,但是现在郑家到底受损到何种程度,自己还不清楚,万一激起变乱后果不堪设想。再者熊灿如今是两广总督兼任广东巡抚,帝眷正隆,自己下了手,势必引起熊灿的不满。
反正郑家已经元气大伤,又失去了郑芝龙这个首领,自己大可分而治之。
他想了想,又叫来自己的一个贴身家人:
“你到账房上去,关照他们准备一百两银子,十石米并腊肉烧鸡干鱼,再备一张我的全贴,一并送到晋江县县学去。”
晋江的塘报中还提到,郑氏家族的许多眷属已经逃到了晋江,目前正收容在县学之中。
“你去了之后,设法打听一下,逃到晋江的郑氏眷属有哪些人?除了逃到晋江县城的之外,还有逃到哪里去得?郑将军的夫人和幼子现在又在何处,都要一一打听明白。你再领二十两银子路上用,从家人选几个得力能干的和你一同去。”
“是,老爷。”家人领命而去。
最后,他叫来心腹幕僚,要他们先商量下怎么给朝廷写奏折、请恤典。如何措辞,如何让“圣心甚慰”,讳败饰功,都是高深的学问。最后少不得也要开具保举请功的名单。这些都得幕僚们事先斟酌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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