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禀坤却知道此“钟”非彼“钟”。他摇头道:“吴贤弟,这钟不是寺庙钟鼓楼里悬得大钟,乃是澳洲人的钟……”他思索了下该如何解释,“广州城里大约有些富贵人家亦有。”
“莫非是梁公子家的那座落地澳洲大钟?”吴佲有些怀疑,“那钟我见过,十分新奇。只是只有衣柜大小。”
“澳洲钟可大可小。小的可以揣在怀中,大的便装在钟楼之上。”黄禀坤摇头,“临高此等钟楼亦有好几座。每半个时辰便敲钟一次。这钟楼上没有钟,大约尚未造好。这大钟十分难造,即使在临高,那些钟楼也是空了好几年的。”
“原来如此。”
三人沿着轨道再往前走了一会,大世界便在眼前了。这大世界的模样十分奇特,说是家商号,却规模宏大,仿佛一座小城一般。
此刻他们站在路边的土丘上,大致可以看到江边的大世界是个巨大的五边形,黄禀坤想起来他在黄平的数学书上看到过:这叫正五边形。
每一边的长度大约都有一里多长。黄禀坤倒吸一口凉气:这规模在海南就够得上一座县城了。髡贼这叫开商号?明明就是在筑城!
黄禀坤久经战阵,熟悉军事,对澳洲人的城防建筑亦很了解。他一眼就看出,这大世界和髡贼在海南岛上修筑的各种军堡、营寨如出一辙:都是所谓的“棱堡”:城寨呈现五边形,每个凸角上是一座小型堡垒。这所谓的钟楼正是一座凸角堡垒。
稍觉欣慰的是从钟楼延伸出去的两翼并未修筑城墙,而是两道敞开式的柱廊,军事意味不甚浓厚。这里出了一部分还搭着竹脚手架,其他多已完工。粗壮的石柱上浮雕着花纹,显得巍峨壮丽。透过柱廊便可以看到内部是一片大广场,场地尚未平整,堆满了黄沙石子和各种材料。居中一座粗壮狰狞的黑色铁架塔楼便是这几年来广州城里无论穷富贵贱的谈资:一座蒸汽起重吊车。
这蒸汽起重机的粗壮结实、能吊重物、旋转自如也就罢了,最让广州市民――也包括玉源社诸位有志于钻研“髡学”的士子们――困惑的是:这塔吊是怎么自己长高得?
好瞧热闹的市民们看着这铁塔机器从一丈多高随着大世界的楼房越盖越高一路升到了七八丈高。
这吊塔是如何加高的便成了全城许多茶居酒楼里一直谈论的话题,玉源社里也争论不休。为此,林少爷还专门雇了几个手艺极好的木匠铜匠去现场观看这机器。只是施工区域不能靠近,远远的看了几回也看不出个所以然。
只看得出它大约是一节一节的搭建加高的。然而这塔楼如此之高,每一节的铁架又是这般巨大沉重,显然不是靠人力或者滑轮之类的拖拽上去的。再者这塔架的最上方还有长长的悬臂和一座铁架玻璃小房子。要一层一层的加高似乎是完全不可能办到的事情。
此时他们都没有谈论此事的心情,只随着人流往大世界里面走。
大世界的工地外面原本远远的围绕着一道竹栅栏,此时栅栏门都打开着,门口树着路标:一边是“务工”,另外一边是“招商”。
一行人顺着路标往“招商”的方向走去,沿路挤挤挨挨的都是做生意的买卖人。三人跟着人流走过柱廊,进入到还堆满建材的大广场上。几个人都是一怔:这是什么房子!
眼前的这栋主楼,不但身在广州的张、吴两人不曾见识过,就是从“髡贼老巢”来得黄禀坤也没见识过。
眼前的这栋大楼矗立在广场的中间,全部用石头修建而成。华丽的石头外墙上开设着又高又窄的长窗,玻璃在上面闪闪发光。这栋楼不但是五层大厦,而且每一层都比他们常见的楼层要高。恢宏的大楼的正门就有两层楼那么高,中间以石柱支撑。高高的台阶两侧是一对模样不同寻常的石狮,面目狰狞,肋生双翅。正门上方又一座钟楼。定睛来看,这楼房却不是四四方方的,与大世界外墙一样,亦是一座正五边形的建筑。五个角上各有塔楼。从两翼如双翅般伸展出来的是两层高的楼房,一直连接到大世界外墙的两个塔楼。
“这么高!简直,简直……”张毓结结巴巴的,忽然觉得自己的核桃酥小店完蛋了,自己来这个根本就是白费力气。
“这般高度简直和佛塔一般了。”吴佲强作镇定,仰头望着大楼,古代中国很少修建楼房,少数的楼房多为两层。称得上真正的高层建筑的只有佛塔这样的宗教建筑物。虽然有些塔的高度可以相当于后世的二三十层大楼,但是建筑面积小,并无多少实用价值。
黄禀坤惊叹之余,心中忽然一沉:在临高,从未见过髡贼修建过如此宏伟的建筑,为何单单在广州城外不惜工本建造如此宏丽的建筑?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他们修得这所谓的大世界,分明就是向朝廷宣战的战书。这大世界也不是什么纸醉金迷澳洲风情的花花世界,而是一座不折不扣的雄关要隘!(未完待续。)h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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