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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凶神恶煞的老头从林子里钻了出来。

其实老头也并不是很老，约莫四十多岁的模样，

他咧嘴而笑：“赵小子，当年在山上听你吹嘘自己是位家大业大的公子哥儿，还不怎么相信，后来也想着你姓赵，总还不可能是那家的公子，如今再相见，却是当年乌鸡变凤凰，没想到你还真是那家的。”

他一边说着，嘴角的笑容渐渐变成了苦笑。

要是他们说他们曾经打劫过荒州的世子殿下，谁会相信。

若是有人信了，只怕他们的脑袋也不保了。

赵 南北：“冯老哥，你不请我去你们寨子里坐坐？当年你烤的那一手叫花鸡我可是想念得紧。”

冯老头那张干巴巴的脸上挤出了一个灿烂的笑脸，然后点头哈腰的做了一个虚请的手势。

赵 南北的车马率军登山入寨。

小雀儿在他怀里一脸幸福的被他抱着。

车马中赵直和王玄月正在闭目冥想。

山寨不大，却有一个很风雅的名字，叫做清风寨。

上了清风寨，赵 南北叫随行的七杀军瑶光营三千精骑不用拘谨，可以放松。

山寨上也是穷得叮当响，可没有这么多招待人的伙食。

不得不靠赵 南北慷慨解囊，让黄狗儿去城中购些食物。

昔日在清风寨是阶下囚，如今却是座上宾。

即使是赵 南北已经万里游行，又与王玄月相处了这么长时间，还是忍不住有些感慨。

王玄月有些惊讶，那位面黄肌瘦营养不良的小雀儿竟然根骨不错。

于是他教了赵 南北一招呼吸吐纳的法门，要赵 南北传给小雀儿。

赵 南北传给小雀儿的时候，却也不说有何用，只是让她日上三竿、日落西山时分别如此便好。

没一会儿黄狗儿便带着一大堆食物回来了，整个清风寨都忙碌了起来。

不杀人放火的清风寨，根本不像是一个山匪寨子，反倒像是贫农们的根据地。

王玄月也算明白了，为什么赵 南北会对这群山匪青眼有加，怀以善意。

逼上梁山和恶向胆边生是有明显区别的。

前者回头是岸还是可以做好人，后者便是再难回头了。

清风寨里的人大多本就是乡野汉子，这些生活的基本功很硬，手脚也极为利索。

没一会儿，一道道美食便做好了。

自然少不了赵 南北在山下心心念念的叫花鸡。

赵 南北虽然慷慨解囊，但冯老头也不敢挥金如土，所有的酒水，除了特意买给赵 南北拿一瓶，都是价格低廉的荒凉酒。

赵 南北却是出奇的将那唯一一瓶上好的女儿红送给了冯老头：“我习惯喝荒凉酒和绿蚁酒。”

冯老头咧嘴而笑：“荒凉酒和绿蚁酒虽然价格低廉，但却比很多好酒更有味道。”

赵 南北不置可否。

饭食过半，酒过三巡。

赵 南北忽然问道：“有没有想过改邪归正？”

冯老头叹了口气：“下个月太虚城城主吴真人便要下令剿匪，不改邪归正也不行，但下山无田无地的却又是走投无路的日子，小雀儿你看见了吧，已经喝了四五天的粥了。”

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这句话是对的，但却不适用在冯老头这些人身上。

有些人是想要有良田耕耘，自给自足，但却无田可耕，只能走投无路做了山匪。

有些人良田千亩，却也不愿意出力，反而要坑那些质朴百姓为自己出力，自己坐享其成。

甚至更有拥田产者，有田不更，只想着不劳而获，天天想着吃官府拨下来的津贴，好逸恶劳。

后两者是真正的可怜可恨之人。

赵 南北：“田地的事情，你们去荒州宁城找一名名为郑青的农官，他们会给你解决，如果不给你们解决，你们可以直接找宁城城主。”

赵 南北这次出行，还将冬雪院中最是喜爱的朱雀丫鬟带在身边。

他说完这句话，一身赤衣如火的朱雀心领神会，当即写了一封密信，交由这三千精骑中的斥候，以鹰隼传信宁城。

冯老头等人感激涕零。

趁着酒劲，黄狗儿去远处山林无人的地方小解。

月上枝头。

他提起裤子，仰头望天，不禁泪流满面。

上山为匪的日子很不好。

不仅吃不饱穿不暖，还要每天担心自己会不会掉脑袋。

比起自己英年早逝，他更害怕小雀儿离开人间。

一步两步三步……

想着再也不用过这种每天心惊胆战的生活，黄狗儿倒在地

上，傻傻的笑了起来，笑得很幸福，笑得泪流满面。

……

……

东华天下有山名弱水。

弱水之上有女子道观，观名三千庵。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三千庵内灯火通明。

一个瘦小手脚均拖着铁链的白发老鬼入庵来。

一位手握拂尘仙风道骨的白发道姑于灯火中而来。

白发看白发。

老鬼看道姑。

“为什么还要来打扰她？”道姑寒声道。

三千庵是东华天下三千正道名门之一，与不二小寺、太玄宫、昆仑派等大宗并称正道十大门派。

而老鬼则是来自于两座天下穷凶极恶的第一魔道太阴教。

可远远没有正邪相见箭弩拔张的味道，只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恨意。

白发老鬼淡然一笑：“来跟她道别。”

道姑怔了怔：“你疯了？”

白发老鬼忽然脸色一凛，斩钉截铁道：“我没疯，在荒王府映月湖底十余年，我都记得水月是怎么被那贱女人逼死的。”

道姑神色微冷：“我当然也记得，是我将水月带回来的，但水月不爱上你，不会陷入那种死境。她也不会被赵袖逼死。”

白发老鬼：“等我从南华宫回来，你要杀了我为水月报仇，我也绝无怨言。”

道姑冷笑：“你去了南华宫还有命回来？”

白发老鬼沉默了。

他曾经是太阴教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左护法，境界更是至大自在伪境，何等大风流。

然而却赵袖设计陷入映月湖底，被囚禁十余年，过得人不人鬼不鬼。

挚爱被逼死，自己也心境界破损，修为再难精进。

如此的他如何是早已登临第九境多年的赵袖的对手？

又何谈报仇？

道姑叹了口气，神色微缓：“我虽然恨你身为第一魔道太阴教左护法，却自私自利毫无自知之明，和水月师妹暗结连理，害得水月师妹陷入死境被逼死，但水月师妹临死前却说自己很开心，半点不悔，我又有什么资格恨你。”

这位东华天下正道十大宗门三千庵庵主竟然是红了眼眶，泪流满面。

白发老鬼面有悲色“她葬在哪里？”

道姑道：“随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