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似乎别无选择,她背负着满身的国仇家恨,若是就这样死去,便是违背了一个公主的信仰。
她随面具男子离去,来到异国。整整一年,她被关在一间陌生的大院里,练习抚琴,练习舞蹈。面具男子对她很好,派人给她送最好的衣食,吃的穿的比她做公主时还要好,一群丫头婢女伺候她。但是只要她的舞蹈练得不好,或弹琴走了音调,就会遭到惩罚,面具男子会后不留情的把巴掌挥到她的脸上。
可她并不害怕,她现在连死都不怕。
一年来她每天起早贪黑,吃尽苦头,常常磨得脚趾淤青,指尖出血,可她依然坚持着,因为面具男子说,“只要你做的够好,我就有办法把你送到太子身边。”
而这一切苦难背后的支撑,午夜梦回的唯一温暖,就是她每日攥在手心的小马牙,还有脑海中夕阳下的少年。
周襄王二十六年的冬天,面具男子带来了一个消息,江国太子生辰,江国公将为太子举办一场盛大的宴会,届时她将会被当作礼物,送给太子。整整一年的努力,全部都是为了今天,她做好了舍弃一切的准备,其实,她已经没有什么好舍弃的了。
她被蒙着眼睛,塞进马车。耳边阵阵欢声笑语,她看不见,但猜得到,她几乎闻到了江国繁华里的血腥味,忍不住隐隐作呕。
她知道自己就快要被送到太子身边,就快要给叶国亡魂一个交代。
下了马车,红桑不知道自己沿着一个方向走了多久,最终被带到一个大房,身后的婢女解下她束眼的白绫,众人围过来为她梳妆。
大红色的舞衣,精致的妆容,美的惊天动地。
宴会上,红桑和一众舞姬候在薄纱后,她听到被称作二公子的人说,“太子,我要送你的生日礼物,保证你终生难忘。”
乐声响起,她从薄纱后踏着舞步缓缓走了出来,身姿曼妙,极尽魅惑。即便是轻纱覆颜,依旧倾国倾城。
舞毕,二公子拉着她的手,走到太子面前,她蓦然一怔,脑海中空白片刻后,恨意像水草般在心里疯涨,眼前正是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她没有想到的是,离笑竟是初云。
她竟然还傻傻的等着离笑来娶她,就是离笑亡了她的国啊。
红桑再次见到离笑,这个她用了一生运气遇到的男子,用了三年美好时光怀念的男子。夜幕下笼罩的悲伤太多,她的心装不下喜悦,无法感觉到悲伤以外的情绪。寒冬的深夜,屋里摆满火盆,红桑觉得冷到彻骨。
初云微微皱眉,道,“弟弟的好意,为兄心领了,不过如此佳人,你还是自己留下吧。”
话音刚落,二公子反手一个巴掌打在她的脸上,她的身子如落叶一般摇摇欲坠,跌倒在地上。二公子喝道,“我送出去的东西,从来不会收回,既然哥哥不喜欢,那就把她拖下去杖毙了吧。”
恰到好处的一阵风,吹落了她的面纱。只有她自己清楚,一切都是刻意的安排。初云看到她,没有任何反应,只语音冷冷的说,“弟弟作何如此,如此佳人岂不可惜,既是弟弟好意,为兄便收下了。”
她看到他的反应,更加心寒,他竟然,忘了她。
不过一切都无所谓了,她要杀了他。
雪花落尽,天地苍凉,红桑随初云上了马车。一路颠簸,她的手中紧紧攥着面具男子给她的□□。何苦这么麻烦,她要用头上的发簪一击毙命,不能给任何人救活太子的机会。
马车行至王府,初云突然拉起她的手,将她拉到一处空房,深情的把她拥在怀里,语音瑟瑟,“桑儿,我就知道你还活着。你知道吗,我一直在找你,我翻遍叶王宫的每具尸体,都没有找到你,我就知道你没有死,我......”
红桑听着这些话,只觉得好笑,她怎么可能相信。
她想,他一定还想从她这里得到什么。
红桑静静的听着他的话,静静的拔下头上的簪子,毫不犹豫的插在了初云的腹部。她的手又快又稳,连自己都感到惊讶,她本是个善良的女孩。
初云一怔,似乎有些难以置信,脸上现出痛苦的神色,凄凄然道,“我知道是我们江国对不起你。我......”
红桑冷笑,“当然是你们江国对不起我。你们对不起的何止是我,你们对不起的是成千上万的叶国人。是你,是你背信弃义,是你为了抢在楚国之前攻占叶国,使出这般阴险的手段。倘若你光明正大的占了我们叶国,我只当是我叶国无能,三尺白绫随社稷而去便是,可你这样,让我如何甘心。踩着这么多尸首得到的地位,你守的可还安心。活着太难受了,我早就该死了的,可是我知道,再难受也必须活着,因为我要报仇。”
星空下蓦然失色的花,带着清冷烛光。
她曾经想,同他分享所有的快乐和悲凉,沧桑年华里,终究成了无法忘却的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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