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大情急之下,一时说错了话,激动地挥舞着手,朝绣春冲了过来,绣春见机得,急忙远远退开,这才道:“我是不是诬蔑你,很简单。”她转向了那架屏风,“太皇太后,您可以再等些天,至多一个月。倘若那个老太监眼睛一直安然无恙,您再让这位天竺神医为您施医也不晚。我要说话,全部说完了。请太皇太后定夺。”
安静了片刻后,萧琅和自己兄长对望一眼,两人不约而同再看了眼那个此刻脸色已然十分难看天竺神医,站了起来,太医们议论声中,护着太皇太后一行人先行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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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传来了一个消息,那个天竺神医阿大,昨夜竟从驿馆里偷偷溜走了,不明下落。这恰恰验证了绣春所言。再接着,又发生了件不幸被绣春言中事。虽然她一直极力挽救,但因了严重手术感染,那个老太监双目腐烂,血流满面,数日之后,待血止住,却也完全失明了,与术前一模一样。太皇太后吓出了一身冷汗,那个吐蕃使团官员是忧心如焚,唯恐自己出门前两天才接受手术老父亲也落得个如此下场,次日便领了使团,匆匆告辞离去。
经此一事,不仅太医院里那些原本对绣春不服太医们再不公然质疑她医术,太皇太后也对她生出信赖。命她暂居宫中为自己医治眼睛。绣春知道避不过去了。仔细检查后过患眼后,发现所幸确实还只内障初期,以方药配合针疗,假以时日,应该会有效果。便与太医院里通耳目科太医仔细商讨,后定下方药,自己每日施加针疗,如此过去数日,虽一时还没明显效果,但太皇太后自己感觉颇是不错。
绣春入宫已经有小半个月了,天也下了今年入冬后第一场雪。她一直被安排住太医院后头供轮值太医歇息一处所。因自己毕竟是女儿身,这样住一个陌生地方,处处多觉不便,且过几天就是生理期了,到时恐怕不方便。这日替太皇太后做完针疗后,见她心情不错样子,便提出想先回陈家,以后每日到了这辰点,自己再早早入宫给她治眼睛。太皇太后倒也没不点头,只是想起了件事,道:“你先去替我那羚儿瞧瞧病。好了你再走。”
原来,这萧羚儿近忽然患上了腹痛之疾,时好时坏,好时候完全无碍,发作起来便疼得满地打滚,太医院里众多御医都去瞧过了,却是药石无效,束手无策。太皇太后自然心焦。
这个萧羚儿,绣春近偶尔也有碰到。这熊孩子大约对前次接下梁子还记恨心,看见绣春便一副张牙舞爪之色。绣春自然是躲着他走路。此刻听太皇太后这样吩咐,没奈何,只好硬着头皮随宫人过去。
萧羚儿因丧母,那个唐王也未续弦,他这几年便一直随太皇太后住永寿宫里。绣春过去时,他正躺床上,两只眼睛盯着上方,一副出神样子,也不知道想什么。看见绣春过来,不过撇了下嘴,目光微微闪动。绣春叫他吐舌,给他搭脉,按摸他腹部,他倒也都配合。仔细检查一番下来,绣春终于明白了过来,为什么太医院众多御医对这个小孩束手无策了——自己也是。
萧羚儿看到绣春眉头微皱,仿佛陷入沉思,眼中飞掠过一丝阴谋得逞后般得意之色,哼了声,“庸医!赶紧走,别这里碍我事!”
这个熊孩子……
绣春心里暗暗骂了一句。
他要是一直这样好不起来,自己可就要被羁绊这里出不了宫了。
绣春回过了头,打发边上宫人出去,调弄一碗烧开蜜水。等人走了,看向萧羚儿,面无表情地道:“你什么病我已经知道了。这叫时有时无病。药方很简单。一斤黄连、半斤水蛭、半斤地龙、二两夜明砂,夜明砂知道是什么吗,就是蝙蝠粪便、十只全蝎,嗯,再加十条晒干蜈蚣干,捣碎细细捏成小圆子,每次你肚痛发作之时,吞一颗就好。”
萧羚儿眼睛瞪得差点没掉出来,一张漂亮小脸蛋上布满了嫌恶恐惧之色,呕了一声,呸道:“你这个庸医!开什么方子!我不吃!”
绣春俯□去望着他,笑得很是开心:“世子,可是你这病,时好时坏,时有时无,必须得要下这种土方子。否则好不了啊!”
“你给我滚,我不想见到你——啊——”
小恶魔厌恶地尖叫一声,朝里滚了个身,拿枕头压住脸。绣春哼了声,转身要走时,吓了一大跳。身后不知何时,竟多了个人,那人正面现怒意,一双眼睛盯着还榻上尖叫翻滚萧羚儿。
此人正是萧羚儿父亲,那个唐王萧曜。
绣春心里咯噔一下,知道坏事了!
萧羚儿腹痛之症之所以难倒了整个太医院御医,原因很简单,他就是装病。太医们估计也知道这一点。只是不敢明说而已,说了,太皇太后未必信,说不定还会责怪他们无能,拿这借口来污蔑自己小孙子。
绣春自然不清楚萧龄儿为什么要装病。只是他好不了,自己就走不掉。一时气恼,这才故意随口捏造了个所谓土方子去吓唬一下他。没想到竟被人听去了,而且还是这熊孩子爹。显然,他已经知道了自己儿子装病,这才露出了这种吓人表情。
绣春知道自己闯祸了。这下,她算是彻底得罪这个小恶魔了。还发呆时候,正打滚萧羚儿也已经发现了自己父亲到来,看到他表情,立马知道自己把戏被拆穿了,脸色唰得惨白,一骨碌坐了起来,呆呆地看着自己爹,目中满是惊恐乞怜之色。
“来人,给我把世子带去黑房,不许送吃喝,不许通知太皇太后!等他什么时候肚子痛毛病好了,再放出来!”
萧曜怒喝了一声,身后急忙跑进来宫人面带微微惧色,为难地看着这一对父子。
“殿下,”绣春赶紧想将功补过,“世子他……他确实有些不舒服……”
萧曜没有理睬,转向宫人,再次怒喝一声,“听见没有?”
“不用你假慈悲!进黑房就进黑房!谁怕!”
榻上萧羚儿忽然一跃而起跳了下来,狠狠一把推开绣春,连鞋也不穿,踩着冰凉地面便飞而去。宫人看了眼唐王,慌忙追了上去。
“殿下……”
绣春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张了下嘴,停住了。
萧曜冷冷看她一眼,转头便大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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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这桩倒霉事后,绣春心惊肉跳了****,也不敢提出宫事了。当晚又太医院边上凑合过了****,第二天提心吊胆地去给太皇太后伺候眼睛。知道太皇太后必定已经晓得了这事。第一件事便是边上太后那叫她费解幸灾乐祸般眼神里跪下去,战战兢兢地认罪。好太皇太后倒并没怎么责怪她,只是叹了口气,挥手让她起来。等治完了眼睛,开口准许她出宫了。
绣春大喜,急忙再次磕头谢恩。夹着尾巴出了永寿宫,虽寒冬冻死人天气,后背已经全是冷汗了。
她一边心里嘀咕着这皇家人十个里头九个都有毛病,自己再待这个地方,下回怎么死都不知道,一边踩着还没来得及被清扫干净积雪,急匆匆低头往太医院去。正走着,身后忽然有宫人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说是太皇太后改了主意,临时召她去兰台陪驾。
兰台是永寿宫里一个庭院,里头有个池,和御花园太液池相连。绣春不晓得这老太太怎突然又改了主意。只是这传话宫人,确实又是永寿宫人。无奈,只得扭头,跟着宫人回永寿宫。到了兰台,宫人指着池边一座水榭,道:“太皇太后就那里头,去吧。”
绣春觉得有些奇怪。这大冷天,老太太不蹲屋里头烤火,跑到这里做什么。再一想,皇家人都没个定数,弯弯肠子能绕死人,做什么事都有可能,只好按捺下心思往那水榭去。
水榭池子中间,用一道三人能并排走基台相连。须得走过基台才能到达。路稍有些滑,绣春正小心地走着,后背忽然被人一推,脚下一滑,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便咕咚一声,一头栽进了边上水里。
她落水地方,离池边已经七八步远,水深高过人顶,她又是只旱鸭子,这样倒栽葱地跌入冰冷彻骨水里,没扑腾两下,立马便呛水呛得天旋地转,就要失去意识时,隐约觉到似乎有人靠近,一把托住了自己腰身往上带去,知道应该是有救了,心中一松,干脆便晕了过去。
这跳下水救起绣春,不是别人,正是魏王萧琅。
说来也是巧,方才绣春跟了那宫人往这里来,萧琅正经过,要去给太皇太后问安,正好看到绣春和那宫人往兰台方向去背影,有些奇怪,便远远跟了几步,想看个究竟。看到她与那宫人上了台基,走到一半时,一错眼,竟水榭一扇半开窗里看到自己侄儿萧羚儿一晃而过身影,顿觉不对。刚要加脚步赶上来,见走她身侧那宫人竟忽然出手推了他一把,他便应声栽进了池里。当时情况紧急,萧琅几乎连想都没想,下意识地便飞奔到了近前,那宫人目瞪口呆两眼发直注视之下,跳下了水去捞已经沉底绣春。
萧琅拖着已经晕厥过去绣春**地上了岸,那个宫人已经吓得面无人色,噗通一声跪了地上,连连磕头求饶。萧琅阴沉着脸,抱着绣春便往近那座水榭里去。躲窗户后萧羚儿见叔父来了,贴着墙角跟往门边挪,到了门口,猴子般哧溜一声钻了出去。
萧琅自己浑身已经湿透了,冰水顺着他额发滴答滴答地流淌下来。此时却顾不得自己了,只想着要先把这个董秀弄醒要紧。一边大声命人起暖炉送热水过来,一边将绣春放到了里头一张榻上。她此刻脸色雪白,双目紧闭,拍了几下她脸,见她没反应,改将她拨到床榻边上,让她半个身子朝下,捏开她嘴,用力拍她后背,听她喉咙里发出咯咯两声,嘴里咕嘟咕嘟出来些水,眼皮子也稍动了下,似乎苏醒了,心中终于一松。
她身上衣裳也湿透了。萧琅怕她受冻,也没多想,伸手过去,想先替她脱去湿透了厚重衣裳。
他飞解开她衣襟,解到一半时,看到贴着她雪白一片胸口处,竟露出了横裹着青布一角。一怔,起先还不明白这是什么。再仔细一看,手一顿,整个人便似遭了雷劈,僵住了。
“殿下,炉子来了!”
正此时,身后传来脚步声,宫人急急忙忙地进来。
“东西留下,人都出去!没我召唤,不许进来!”
萧琅终于反应了过来,猛地回头,低声喝道。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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