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当她坐下,端起身前小板凳上的一壶酒,一饮而尽。徐凤年只听到四周疯狂起哄和喝倒彩声,都在谩骂嘲讽这少女是北莽蛮子穿过的破鞋,丢了北凉的脸面,早该自己死在关外,还回幽州做什么,掉钱眼里的娘们!
女子无动于衷,轻拂干枯琵琶的将断之弦。
几桌刻意霸占住近水楼台的披甲兵爷,翘着二郎腿,少女每次说书弹琵琶,就各自丢出一串铜钱,狠狠砸在她身上,显然早已熟门熟路,把这件事情当作找乐子。
然后众人就看到一名年轻公子哥走到台上,蹲在少女身前。
一时间哗啦啦,铜钱如雨坠。
徐凤年柔声问道:“二玉?”
眼神冷漠的少女并未理睬,继续弹奏琵琶。
徐凤年挤出一个笑脸,一个字一个字,咬牙重复了当年所说言语:“就白木琵琶而言,音质算好的了,若是银钱允许,可以稍稍补胶,老先生说书内容尤其苛求琵琶的脆爆二项,还有第一弦已是离断弦不远,不过在我看来,既然是弹琵琶给看官们欣赏,弹断琵琶弦也是一桩所有人都会喜闻乐见的美事,大可不必忙着换这第一弦。我再与你说一些南派大国手曹家琵琶的技法,你能记住多少是多少……”
少女仍是没有抬头,琵琶声不断。
似乎不敢去看这名在北莽境内偶然相逢、并且曾经好心教她琵琶的男子。
徐凤年蹲在她脚边,红着眼睛说道:“对不起,上次忘了跟你爷爷说,我不但是北凉人,而且我就是你爷爷一直所说的那个人。我叫徐凤年,如今是北凉王。”
坐在小竹椅上才与眼前男子等高的少女猛然抬头。
徐凤年伸手轻轻挽过她的脑袋,搁在自己肩头,从来没有人跟谁说过“对不起”这三个字的他,又一次哽咽重复说道:“对不起。”
第一次,是徐凤年他对不起。
第二次,是北凉对不起。
少女压抑着哭腔低声道:“没关系。”
徐凤年背对众人,缓缓起身。
徐偃兵跟六珠菩萨同时跨出一步,眼神异常凝重,像是那个背影,变成了王仙芝,或者是新出江湖的高树露。
九楼之上有高楼,方可自称忘忧天人。
徐偃兵怒喝道:“徐凤年!万万不可强行第十次出神,远去北莽!”
六珠菩萨双手合十,这栋酒楼外的天空,六尊法相迭出,做出镇压此楼之威势,沉声道:“皆,大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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