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凤年笑着在她眼前挥了挥手,她这才恍然醒悟,朝他狠狠瞪了一眼。
徐凤年坐在她身边,“我知道你不会离开,但我希望你能够做到一件事,你只有答应了,我才让你留在拒北城。”
姜泥使劲点头,“你说!”
徐凤年咧嘴一笑,“我就当你已经答应了。”
姜泥瞪大那双秋水长眸,满脸愤懑。
徐凤年双手抱住后脑勺,柔声道:“活着真好。”
姜泥没好气道:“废话!”
徐凤年郑重其事反驳道:“这话还真不是废话。”
姜泥转头好奇道:“出门一趟,飘来荡去的,好不潇洒,该不会是一不小心脑袋着地,给磕傻了吧?”
徐凤年向她身体前倾,笑眯眯道:“不然你摸摸看?”
姜泥涨红了脸,好不容憋出两个字,“下流!”
徐凤年坐直身体,双手托住下巴,望向院子,唉声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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拒北城内,轩辕青锋找到徐偃兵,说要打一架。
徐偃兵不肯,轩辕青锋自然更不肯,徐偃兵熟悉这个疯婆娘的性子,根本不给她出手的机会,直接就跑到藩邸书房修身养性去了。
拒北城外,一袭朱袍掠空而去,像一朵落在人间的绚烂红云。
在拒北城以东三十里,一位白衣人身边站着一位头顶帷帽的女子。
前者容颜英武,让人忘却雌雄之分。后者身形婀娜,帷帽遮掩之下,却是一张疤痕纵横的恐怖脸庞,她眼神呆滞,生气全无。
朱袍徐婴在见到白衣人后,满脸欢喜,红衣绕着那袭白衣不停飞旋。
白衣人伸出手按住徐婴的额头,后者身躯便骤然悬停在空中。
白衣人收回手后,瞥了眼身边的女子,淡然道:“三人之中,你最凄凉,我与那个狐媚子甚至从未将你视为对手,而你却自以为在那人心中也占据一席之地。等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算到他会来人间走一遭,依旧没能来得及和他相见,再次天人永隔,你是何苦来哉?”
白衣人突然笑出声,“不见更好,见了你只会更伤心,如此说来,你这位公主坟的小念头,总算没惨到极点。我只希望你在离开公主坟之前,没有把老底透露给北莽,否则凭借那些库藏,等于让北莽蛮子提早打下半座中原了。”
徐婴飘落在地面,笑颜动人。
在北莽离阳皆是魔道第一人的白衣人,揉了揉徐婴的脑袋,“只有你最幸福最幸运,对吧?”
徐婴只是痴痴笑。
白衣洛阳大声笑道:“那座城,很快它就要改名叫做洛阳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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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诏第一人韦淼,就住在拒北城一栋僻静小宅子,当他听到一阵急促敲门声,走去开门后,见到一张意料之外却在情理之中的脸庞,正是他在武当山与她分别的媳妇。
韦淼无奈问道:“跑来这里做什么,不是让你回南诏吗?”
她白眼道:“回个锤子呦,么得男人陪,老娘大晚上一个人睡不着觉嘛。”
韦淼没好气道:“找个去!”
她妩媚笑道:“我要真带个龟儿子到你跟前,还不得给你一拳砸烂脑壳嘛。”
在南诏堪称无敌手的韦淼只有拿她没辙,这辈子都是,知道她这次来,是绝对不会走了,他认命,领着媳妇走入院子。
这位出生于号称十万蛮夷大山之中的生苗女子,好奇打量四周,“那小俊哥儿也太小气了些,这宅子可值不了几个钱。”
韦淼道:“是借住,人家没说送给咱们。”
她撇撇嘴,“这瓜娃子!”
韦淼压低嗓音道:“那人听得见你说话。”
她赶忙变幻脸色,好像那位年轻藩王就在小院之中,娇滴滴道:“这院子贼好了。”
韦淼忍住笑意。
最后,这对老夫老妻就那么肩靠肩坐在台阶上,虽然韦淼从不觉得自己与她是什么神仙眷侣,可这么多年一起行走江湖,遇见的女侠仙子不计其数,韦淼根本没有记住任何一名女子。
她把脑袋斜靠在韦淼肩膀上,闭上眼睛,“对不起,没办法给你生个娃。”
韦淼伸出一只手心粗糙的手掌,抚摸她脸颊的动作温柔,帮她擦拭泪水,这个从未说过一句动听情话的憨朴男人,轻声道:“十个韦淼都配不上你,媳妇,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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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
昼夜交替之际,一道道声响如滚雷骤然响起于北凉关外天地间,不知为何,却只有年轻藩王可以听见看见,其余所有武道宗师,境界高如邓太阿也没有察觉到半点异象。
赵长陵出现在拒北城城头之上,仰头大笑道:“诸位,此时不落人间,更待何时!”
天上有一位仙人高声附和道:“我大楚即中原!”
脱去破旧道袍换上那一袭儒衫的读书人,冷哼道:“李密!什么大楚,西楚才对!”
一道气势恢宏的虹光直坠人间,落在拒北城城头之上,来势汹汹,偏偏悄无声息。
另外一位仙人高声道:“我煌煌中原,岂能陆沉于草原铁蹄之下?!”
又有仙人在九天之上豪迈大笑,“三十万铁骑,镇守我中原西北门户,二十年死战不退,亲眼目睹,幸甚幸甚!”
还有仙人紧随其后走出天门,伸了个懒腰,“我大奉王朝当年不济事,现在就看你们北凉铁骑的能耐了。”
一名身披玄甲的魁梧仙人低头俯瞰人间,“呦,草原蛮子摆出好大的阵仗,仗着人多势众就了不起啊。”
……
一位位仙人,一道道虹光接连撞入拒北城各处。
数十位于不同朝代飞升的谪仙人,今夜一同化为北凉气数。
天上谪仙人,如雨落人间。
腰间悬佩凉刀的年轻藩王站在枇杷树下,赵长陵涣散不定的身形突然出现在他对面。
徐凤年欲言又止。
老人伸出手,虽然无法触及徐凤年身躯,却像是拍了一下年轻藩王的脑袋,“有聚有散,缘来缘去,不用伤心。”
徐凤年抬臂抱拳,嘴唇抿起,一言不发。
老人遗憾道:“只可惜无法帮你更多了。”
徐凤年保持腰杆笔直的抱拳姿势,如一棵西北黄沙最常见的胡杨木,生而不死有千年,死而不倒再千年,倒而不朽又千年!
老人嗓音飘忽不定,变得含糊不清,瞥了眼年轻藩王腰间那柄新凉刀,满脸欣慰,“好刀!”
徐凤年嘴唇颤抖。
老人笑道:“大将军让我捎话给你,说他徐骁这辈子最大的成就,娶了你娘不去算,便是把北凉交给你,不过他觉得很对不住你,让你受委屈了。”
徐凤年摇头。
老人轻声道:“小年,王妃说以前总劝你别轻易与人冲突,能忍则忍,希望能够像个温文尔雅的读书人,可如果以后有人惹你生气了,那就不打白不打,往死里打。”
说到这里,老人显然也有些无奈神色。
在以往印象中,王妃不是这样的女子啊。
年轻人泪流满面,轻轻点头。
身形稀薄至极的老人闭上眼睛,貌似侧耳聆听状,讥讽道:“咦?好像听到了我徐家铁骑对手的马蹄声?而且声势不小啊。”
老人睁开眼睛,如同自己风华正茂时那般询问徐骁,笑问道:“怎么办?”
新凉王徐凤年松开拳头,伸手按住刀柄,朗声笑道:“咋办?简单得很,干他娘的!沙场之上,最后只会剩下我徐家铁骑的马蹄声!”
老人最后闭上眼睛,在神魂消散之前,这位春秋谋士好似在缅怀沉醉往昔的峥嵘岁月,又像是在想象未来的太平盛世,轻轻说道:“小年啊,这就对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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