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信(2 / 2)

借着整饬宫仆的事,纪雨宁差不多已对宫中内务了若指掌,石太后向来不大理政,自从与赵家断绝往来,如今更有点自暴自弃的意思,每日领着一众太妃太嫔看戏文听评书,日子倒也自得其乐。

看起来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只除了……

纪雨宁从皇帝那里听说李家要尚主时,脸上的表情可谓大出意外,“是二公主?”

这倒奇了,不是没想过李肃迟迟不肯再娶,是存了攀龙附凤之念。但,她以为李肃至多将主意打到长清头上,长清是不至于被人骗的,顶多当养个男宠玩玩,可是长宁……她才回来几天呀,李肃怎么就盯上她了?

虽只在满月礼上见过一面,纪雨宁对长宁的印象并不算坏,个性固然冷傲偏僻了点,那也是因远嫁异乡颠沛流离的缘故,如今又逢新寡,纪雨宁倒是不在意另嫁,她自己也是二嫁之身,但,这新驸马的层次会否太差了点?

其实李肃的官阶算不上低,才貌亦堪称双全,只是纪雨宁与他相处日久,早已洞悉那张人皮之下多么卑劣,自然不愿长宁往火坑里跳——虽说她是公主,李家人欺负不了她,可也犯不着寻这么一桩婚事。

楚珩冷哼道:“说是在诗会上见了几面,长宁就嚷嚷着非君不嫁,哼,朕倒不信这样巧!”

李肃那个人确实有点小聪明,尤其当他想曲意讨好的时候,更舍得下血本,这两个月被他到处钻营,打听得长宁公主去哪儿,他便去哪儿,还真被他来了几回浪漫的偶遇。吟几首风花雪月的情诗,再诉说一番自己辛苦打拼的身世,长宁这样的年轻女孩儿岂会不动心?她见多了北戎莽汉,似这等文质彬彬正合她胃口,轻易便被勾上了。

如今大有干柴烈火之势,虽尚未过明路,外头已盛传李成甫是二公主的入幕之宾,长宁又不像长清那般以挥霍游戏为乐,眼看流言俞传俞烈,她便决心下嫁李家为自己正名,如今已催着石太后请礼部打造婚书了。

纪雨宁蹙眉,“不然,我去跟公主说说?”

匹不匹配还在其次,她就觉得这桩姻亲怪尴尬的,李肃若真当了驸马,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不是存心膈应人么?

楚珩深深叹道:“她连朕的话都不肯听,还能听你的?”

纪雨宁也无法了,她发觉生在皇家的公主都很像叛逆的孩子,因保护太过,永远不能长大,长清如此,长宁也是如此。大抵这也是她们婚事不谐的缘故。

如今长宁正跟李肃打得火热,只怕她劝了也是火上加油,作为追求者,李肃又不知在公主耳边吹了多少耳旁风,兴许长宁对她的印象并不会好——攀龙附凤总是为人所诟病,似这些金枝玉叶更是格外清高。

纪雨宁只得放弃插手其中,长宁要嫁便嫁吧,究竟碍不着她什么,人只有尝过苦头才知道醒悟。她倒想瞧瞧,李肃这一石破天惊的举动,到底会不会引火自焚。

本来抱着看热闹的心思,但等回到宫中,玉珠儿却面容沉重地递过一封信函来,问她是谁也不说,只道:“娘娘看过便知了。”

纪雨宁将信拆开,却是阮眉那格外秀气的笔迹,她在李肃面前装得大字不识,也只有纪雨宁知道这个秘密,如今却成了唯一一根救命稻草。

纪雨宁匆匆看罢,心头不禁火起,忙喝了几口凉茶才镇住。

玉珠儿早知怎么回事,不禁骂道:“这李成甫也真是!当初千辛万苦将人接回家里,还埋怨娘娘不能相容;如今倒好,他自己要娶公主了,却又将人撵出去,没见过这样三心二意的男人!”

原来李肃生怕尚主不成,他平生自认清白,唯一的污点便是为阮眉这个烟花女子赎身,又纳她为妾,当初这件事闹得轰轰烈烈,一时也难隐瞒,未免公主着恼,李肃干脆先将阮眉送到一处偏远的庄子里,甜嘴蜜舌地哄着她,这边才好给家里腾出位置,风风光光迎公主过门。

阮眉与他相处数年,固然颇识其为人,却不料他会狠心至此,恩情说断就断。几番苦求无果后,阮眉也冷了心肠,不指望回去伺候,只希望能把儿子接出来团聚——他既然要娶公主,日后自有尊贵的嫡子继承家业,何必非揪着一个庶子不放呢?

殊不知李肃因为年岁日长,子嗣又格外稀薄,难免有些恐慌,若他与公主也生不出孩子来,岂非二房血脉断绝?因此说什么都要将悦儿留下,至于公主那边……大不了暂称是大哥的孩子便是。

眼看骨肉分离,千辛万苦产下的孩儿连个正经名分都不能有,阮眉着实心如刀割,她在庄子里日夜泣血写下这封书信,又辗转托人送到宫里来,可想而知,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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