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执事迟疑了片刻,压低嗓子:“我们倒也听说了,像是洪安帮的人给杀了不少,总不会又是你去做吧?”
无奇见他猜的很准,便笑道:“可不正是我们吗?”
江执事吓得吐舌:“我这乌鸦嘴!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上次秋浦的事情那么棘手,院首还一直都惦记着呢,这次若知道又去料理这么吓人的,恐怕又要担心了。”
无奇忙道:“回头您别跟院首说就是了。”
江执事叹了口气:“我不说又能如何,他经常在外头走动,自然也是会听见的,恐怕明儿就知道了呢。”
无奇笑道:“那您替我多说些宽心的话,不要叫他操心了,那满院子的孩子还不够他管的呢。”
江执事笑道:“是,不过你自个儿也要多留心,千万保重,改日得闲便过去,那些小家伙们见了你就高兴。”
两人说了几句,毕竟是在路上,时候又不早了,于是各自分别。
那边三江趁着这功夫又在跟春日没话找话地,春日一边回他,一边竖起耳朵,只隐约听见什么“银子、棘手,孩子”之类的,零零碎碎,竟不成句。
于是送了他们回到郝府,三江的意思简直恨不得留春日住下,但春日因为出来的时候不曾见到明朗,知道有事发生,也着急回王府,于是见他们两人进府,自己也便去了。
三江按照无奇的意思,自己回房。
无奇则去阮夫人那里应酬了一番。
郝四方今日没回京城,阮夫人虽习惯了,神情也懒懒淡淡的,但心里实则也有几分牵挂。
只问过无奇有关于洪安帮的事情,无奇只说事情已经解决了,非常顺利。
阮夫人见她轻描淡写,人也好端端地,便没有深问,就叫她回去休息了。
无奇回到房中,自己也怪懒的,给宁儿催着才洗了澡。
她也不肯吃东西,只喝了口茶,便躺回了榻上。
本来想赶紧睡的,养精蓄锐才好办差,但心里总是会想起卫优的话。
想着想着,无奇猛然抬手摸向自己的头顶。
手指在头上摸来摸去,虽然确信没什么,可仍是悬着一点心。
她想试试看,自己的头顶有没有银针。
当时卫优的那句“卫青转世”,把她惊了一惊。
竟有点疑神疑鬼起来。
虽然她斩钉截铁公开地说卫优绝不是卫青,正如李光绝对不是李广一样,但是……
却仍然有很多的疑窦存于其中。
比如为什么他们本身的变化会那么大,为什么气质会判若两人,最重要的是他们那种深信不疑,几乎都感染到了旁人。
比如之前目睹李光自刎的三江,以及今夜的他们众人。
若不是亲眼见过李光跟卫优头顶的银针,只怕连她也要信以为真了。
可转念间,无奇突然生出一个很大胆的想法,倘若……有那么万分之一的机会,卫优的确是因为那银针的刺激而记起了“前世”呢?
也就是说,卫优的确就是卫青的转世,而李光也的确是飞将军李广的转世……
不不!无奇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她急忙打住,不敢让自己再想下去。
也许是这一天太累了,她很快睡了过去。
次日还未睁眼,耳畔就听见稚嫩的孩童的声音。
无奇起初诧异,不知这是哪里来的孩子,片刻才醒悟,原来是窦玉啊。
不过这孩子从不来她的房内,今日却是怎么了?
看看天色仿佛不早,也该起了,无奇翻了个身,披了衣裳下地。
窦玉站在门口处,宁儿正俯身问:“小公子你吃饭了吗?”
见无奇出来,宁儿笑道:“我正要去叫你呢,差不多该起了。”
无奇看着小孩儿:“玉儿怎么在这儿?”
宁儿道:“我也正问他呢。”
窦玉看见无奇,眼神闪了闪,旋即道:“表哥,你今天要去衙门吗?”
无奇刚要答应,突然想起上回看见窦玉手上带伤的事,如今这孩子主动过来找她,自然不是来玩儿的,于是道:“啊……不急,怎么了你有事?”
窦玉低下头,并不言语,无奇便对宁儿使了个眼色。
果然,宁儿退下后,窦玉才期期艾艾地道:“有人、欺负我,你能不能帮我……教训他们?”
无奇早有所料,见他自己说出来,当下笑道:“谁敢欺负玉儿?放心,我自然帮你。”
她一口应承,又问:“你吃了饭吗?留在这儿跟我一起吃了早饭,咱们辞别了太太,我便帮你去教训那些小恶霸。”
窦玉先是一喜,继而又低头轻声地说道:“谢谢表哥。”
无奇倒是有点喜欢这孩子,窦玉沉默寡言性格内向,跟秀秀的张扬不一样,先前他被人欺负打伤了,他一定没跟姑妈和秀秀诉苦,甚至可能用了什么法儿遮掩,不然那两个人也早就叫嚷起来了,倒是个很懂事的孩子了。
无奇飞快地洗漱完了,宁儿带了小丫头们摆了早饭,无奇便跟窦玉吃了粥菜,见他的脸有些清瘦,怜惜之心又起,便又逼他多吃了个荷包蛋。
窦玉大概是没吃过这么饱,从饭桌上下来的时候,捧着肚子一直打嗝,无奇叫宁儿拿了一杯温水,叫他连着喝了七八口,果然不再打嗝。
窦玉觉着极为神奇:“表哥,这是什么法子?”
无奇笑道:“这是民间的土方法,姑妈没教你吗?以后再打嗝,若是没有水,就自己连咽七口唾沫,也就差不多止住了。”
窦玉点点头:“我记住了。”
秀秀因为上次给无奇打击的极为彻底,近来便格外安静,也不来缠扰她了。无奇带着窦玉一路往外,也没看见秀秀的影子,这要是以前她早就忙不迭地飘出来了。
无奇便笑问窦玉:“你姐姐最近忙什么呢?”
窦玉道:“没做什么,就是做点绣工之类的。怎么了?”
“随便问问。”
窦玉道:“你是不是怕姐姐再来缠着你啊。”
无奇大惊:“你……你说什么?”
窦玉眨了眨眼睛,说道:“我知道你不喜欢姐姐的,她先前只是在白费功夫罢了。我听丫头们说,你有了心上人了,姐姐大概是因为这个才死心的吧。”
无奇极为意外,忍不住笑道:“你这小子,真是人小鬼大啊。”
她先去探望三江,这一夜,三江的手开始肿痛了,他又不敢叫嚷,便也正想溜出去,到了漕运司再叫大夫来看,免得给阮夫人知道。
无奇见状赶紧催他快去。
三江去后,无奇才又去给夫人请了安,这才出门。
此刻时候不早了,春日不知为何没有来,无奇便交代门上,告诉他们自己有事先去一趟学堂,若是蔡采石他们来找,就叫他们先去吏部,顺便给她请个迟到假。
这才带了窦玉上车,一路向着学堂而去。
窦玉就读的地方,是郝四方亲自给找的,也算是个京城内官宦子弟们聚集之处,主要是讲学的都是有资历的老学究,多数都是国子监里退下来的,颇有名望。
这学堂之中良莠不齐,孩子们聚在一起,自然少不得打打闹闹的,还有些仗势欺人天生使坏的,无奇当然很知道。
她觉着有义务把混书塾的宝贵经验传授给窦玉,便道:“小玉,你记得,咱们是不主动欺负人的,但要是有人欺负你,你能打得过,就打回去,打不过的,你就告诉老师,觉着老师不管呢,你就告诉家里人,我们自然替你去料理,可千万不能自己忍着,不然那些欺负你的人会越发变本加厉的。”
窦玉愣了愣,没想到无奇会跟他说这些,半晌才道:“唔,我知道了。”
他答应了声后又道:“不过,我之前跟姐姐说过,姐姐骂我……”
“秀秀骂你?”无奇意外。
“她不高兴,骂我惹事……”窦玉的头几乎低到了胸前。
无奇没想到竟会这样,愣了会儿后:“这个,你告诉她有人欺负你了?”
窦玉点头:“她叫我、以后避开那些人就行了,不叫我吵闹。”
无奇想了想,忽然有点明白过来。他们一家子毕竟是来投奔的,秀秀兴许也有自己的打算,她怕窦玉在外头生事,府内也许会觉着他麻烦,而且又是小孩子之间打打闹闹的,不必太过惊动。
只是小孩子的事,未必就是小事啊。
无奇叹了声,便拉住了窦玉的小手道:“玉儿,我想你姐姐应该有她的顾虑,虽然她的做法不对……但她到底是你亲姐姐,自然是疼你的,你不要放在心上。以后有这种事情,你只管找我,我替你出头,我是在吏部当官的,要收拾几个小恶霸,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保管以后再也没有人敢欺负你。”
窦玉仰头看着她,眼眶有些微红的:“真的吗?”
无奇笑道:“当然,不然我们拉钩。”
她伸出手指向着小孩勾了勾。
两人拉钩约定后,窦玉沉默下来,过了半天他说道:“其实……不会再有人欺负我了。”
无奇正在看到学堂了没有,闻言回头:“说什么?”
窦玉正要再说,马车却停了下来。
无奇听着外头有些安静,正要看是怎么了,车厢门给打开,有个小小的身影挪了进来。
窦玉一看见来人,便惊喜交加地叫道:“阿靖!”
那小孩子看着也不过是七八岁的样子,扎着两个垂坠小髻,看着很是可爱。
无奇正觉着这孩子来的冒昧,这小孩望着无奇笑道:“你就是平平?初次见面有些冒昧,请别介意。”声音稚嫩,但话语却偏透着几分老练。
无奇盯着这孩子的双眼,突然心头一寒,她想起一件事:“你是……李靖?”??w??,请牢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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