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给指着的人眼中透出惊慌之色,刚要叫人动手,韦炜道:“看清楚了!这会儿放下兵器,还能有一线生机,谁敢反抗,杀无赦!”
但那人已经是狗急跳墙无路可退了,事到如今仍是断然大喝一声,那一声有些奇怪,像是什么听不懂的鬼话!
他身边的三人顿时飞身跃起,各自寻找出路。
韦炜眯起眼睛:“不知死活!”一挥手,身边众侍卫冲了过去。
而那指挥之人则趁机欲退,谁知韦炜一直在盯着他,见他不战而退,便跳到他的身前道:“你还是乖乖地跟我回清吏司吧!”
穷途末路,此人的眼中在流露惊怒之余,更透出些深深的恐惧。
吏部,清吏司。
蔡流风等了半个时辰。
他知道无奇今日要出城去清流,他也想去找无奇,但却知道自己去也是无济于事,几句离别的话。
但是吏部这里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得他主持。
而且这件事,还是昨儿无奇跟他约定好了的,如今他要做的就是把此事做到完美,这样才不负无奇的心意。
只要把此事收拾妥当,他自然可以放手接下来的。
总算,在蔡流风等的几乎不耐烦的时候,有侍卫先行回来报告:“韦大人押了人回来了!”
蔡流风眼睛一亮:“果然拿下了?”
侍卫道:“那些人悍不畏死,去了六人,死了四个,重伤一个,还有一个竟想自戕,幸亏韦大人机警,及时地点了他的穴道。”
蔡流风松了口气:“有活口就好。”
不多时,韦炜果然押了人回来,除了死去的尸首外,还抬着那个重伤的。
剩下一个,嘴里塞着麻球,双手双脚都给捆住了。
韦炜亲自拎着那人扔到了蔡流风的跟前:“蔡大人料的极准,大理寺的冯大人说,那天给周琴北劫走的人之中就有他!”
蔡流风低头看着地上晕厥的那人,那是一张平平无奇的陌生的脸。
他的眼中有些疑惑:“没看错,是他吗?”
韦炜道:“不会错的,不然我叫冯大人再来细瞧瞧……”
蔡流风制止了,他低头看着地上的人,突然间想起了前两天在这里蹦蹦跶跶的“明朗”,明先生。
“韦大人,”蔡流风笑了笑:“你知不知道这江湖上有一种很高明的易容术?”
韦炜一怔,想了想到:“是有这种说法,说是用什么极薄的□□……”他说了这句猛地醒悟:“大人莫非是说,这人就是用了易容术?”
蔡流风道:“你细看看有没有破绽。”
韦炜想了想,叫人拿了一杯茶来,抬手泼在地上那人的脸上。
光天化日之下很快地,那人的脸皮起了一层皱。
韦炜半惊半笑地:“又给蔡大人料中了,没想到蔡大人你是文职,却竟然懂这些江湖上的鬼魅伎俩。”
蔡流风一笑。
他当然是不懂的,不过才给某个人“惊艳”了一把,鲜明入骨,怎能忘怀。
韦炜俯身,把那张假面具慢慢地撕了下来。
面具底下的一张脸,让韦炜呆住了。
那是一张看着有些斯文的、不像是个坏人的脸。而且最重要的是,有点眼熟。
“这是……”韦炜皱眉。
蔡流风因为早得了无奇的信,所以并不觉着惊讶。
“把他唤醒吧。”蔡流风轻声道。
韦炜立刻解开了地上那人的穴道,那人悠悠地醒来,看到面前的蔡流风之时,瞳仁瞬间收缩,眼神也变得很锐利,但他仍是并无慌张之色,只是冷冷地看着蔡流风。
蔡流风负手看着地上的人,微微一笑:“慈幼局的江执事,没想到你的本事大的很啊。”
听到蔡流风唤出了自己的名姓,江执事的双眼蓦地睁大,顿时敛了脸色。
他这才惊觉自己脸上的面具已经给人毁了,瞬间,他的眼神极为慌乱,猝不及防的卸下伪装,叫他有点无所适从。
韦炜上前除去他口中的麻核。江执事的舌头却还有些僵硬:“你、你居然……”声音也是沙哑的。
蔡流风道:“我居然知道你的身份对吗?你相当的狡狯,自然知道你是如何中计的。”
江执事拧眉想了片刻:“我、我不信,难道是郝无奇……不,不可能,她不可能看破!”
蔡流风微笑道:“真的不可能吗?”
江执事的眼神变了又变,喃喃道:“莫非、是因为昨日……”
眼前顿时出现那个花里胡哨的剑玉,江执事的脸上隐隐透出一点懊悔之色:“怎么会,就一个动作而已……”
而此时此刻在去往清流的马车上,无奇因百无聊赖,也正跟春日说起自己跟蔡流风商议的事情。
无奇道:“昨日我把王爷赐给我的那个剑玉,给了玉儿玩耍,那个东西是需要经验跟很厉害的巧劲的,不管是玉儿还是小林子都无法做到,其实我也曾试过几次,没经验的话很难将小球正好地落入剑刃中,我无意中看到了江执事玩那剑玉,他轻而易举地就做成功了。”
春日道:“你、你是因为这个怀疑他?”
无奇点头道:“这个东西是东瀛进献给王爷的,本朝民间并不流行,虽然江执事当时有一番合理的说辞,但我仍是怀疑,江执事以前曾玩儿过此物。”
“这既然是东瀛的东西,他难道是……”
无奇道:“不错,他多半是倭国人,又或者跟倭国有莫大干系!”
春日倒吸一口冷气。
无奇道:“后来我跟他说话,他有意无意地就说起昨日的事情,我就知道他是来套话的,他本来不需要如此,除非他也不知道昨日的详细,也就是说在他们都走了之后,李靖的遭遇,所以他急欲从我这里得知消息。”
无奇起了疑心,便同蔡流风说了此事。蔡流风回信里便提到“引蛇出洞”。
于是当天夜里,蔡流风故意的派人大张旗鼓地出城去,便是铺垫。
而在次日,无奇利用自己要离开京城的借口,故意在临行前去了一趟慈幼局,目的就是不露痕迹地“随口”提起李靖有了下落。
他们在赌江执事是不是那个人。
而结局证明,他们赌对了。
先前韦炜跟蔡流风说,昨日周琴北在逃生之后杀了回去,从大理寺众人手中把几个活口都抢走了。
其实那几个活口无非是跟随李靖的“随从”,无足轻重。但蔡流风听了后却心生疑窦。
他知道周琴北绝对不会为了几个无足轻重的侍从而冒险的杀个回马枪。
除非那些侍从里有她不能舍弃之人。
果然,今日大理寺的人便认出来了,易容后的江执事,就是那天的“随从”之一。
就是说,周琴北冒险而回,便是为了营救江执事,因为江大人是她不能放弃的、极重要的人物!
蔡流风看着面前的江执事:“你总该知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的道理。说罢。李光,卫仲卿,还有李靖,你们是怎么做到的,真正的目的是什么,而除了这些外,还有没有其他的人?”
江执事似笑非笑地看着蔡流风,道:“我知道郝家的女孩子很是能耐,但我从没想到,连我竟也会栽在她的手里,不过,你想从我口中得知别的是不可能的。”
蔡流风盯着他的眼睛:“你不告诉我也行,或许我该去找你的同党。”
“同党?”江执事扬眉。
蔡流风道:“听韦大人说,你在神鹤园林的时候曾用他听不懂的话叫嚷了一声……”
江执事的脸色微变。
蔡流风道:“他跟我学了一下,我听着有些耳熟,细想了想,倒像是倭国的话,人在危急的时候冲口而出的,必然是自己最擅长的言语,所以你是什么身份,你知我知,只怕……倭国在京城的使团也知道。你说我该不该去详细审问一番?”
江执事明显地咽了口唾沫。
蔡流风道:“除了这些,我还有个想法。”
“什么?”江执事的声音有些嘶哑。
蔡流风道:“卫大人临死之前,对我说救什么‘孩子’,我并不懂,起初以为他说的是他的家人,后来又觉着,他或者是指的李靖。直到小奇告诉我你很可疑,我便想起了,你不是人在慈幼局吗?慈幼局里……可有很多的小孩子。”
江执事薄薄的嘴唇紧闭,眼神闪烁。
蔡流风已经从江执事的脸上看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但他的心却开始发寒:“你、是要对慈幼局的孩子下手吗?”
从那句“擒王须李靖,抗贼付张巡”中,蔡流风命人满城搜找叫“张巡”的人,虽找了几个,却并无嫌疑。
昨晚上无奇告诉他怀疑江执事的时候,他便想起了慈幼局……
慈幼局里因为都是些无父无母的孤儿,所以并没有列入搜查的名单之中。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他并没有就叫人动手,只命韦炜挑了两个极有经验擅长跟踪的好手,远远地看着慈幼局的动静而已。
现在如果叫人去搜,蔡流风几乎认定了,他一定会找到“张巡”。
韦炜在旁边听到这里,毛骨悚然,上前揪住了江执事的衣领:“你这畜生,你真的想这么做……还是已经做了?”
江执事望着他,终于说道:“我这么做,有何不妥?古来有那么多的豪杰英雄人物,建立过无以伦比的赫赫功勋,但他们却早就湮灭不复存在,这是何等的遗憾,如果能够让他们一一重生,又是何等的了不起的伟业!”
他说到这里又看向蔡流风:“你只管去想,若是这些人群力一体,将来会建立何等强大之帝国?拥有如同天上闪耀群星一般的杰出将领的帝国,必然将横行于世,将所向披靡而无敌于天下……那才是真正令人向往的无双的盛世!”
说起这话的时候,他脸上的畏惧惊慌之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一种近乎狂热的烁烁的眼神。
韦炜心中震撼,不是因为震动,而是觉着这人的想法令人毛骨悚然。
蔡流风微微皱眉:“所以你才‘造’出那许多你以为的名将。”
江执事道:“不是我‘造’出,而是他们真的存在!人的转世是有迹可循的,我所做的不过是让他们记起自己真正是谁,让他们重新的找到自己的无上荣光,我并没有任何错。”
韦炜深吸一口气,冷笑:“是吗?包括谋害瑞王殿下,你也没有错?”
江执事眼神一变,才说道:“那个并不是我的意愿。只是达成目的一个小手段。”
韦炜笑道:“就是这个小手段,让你们马失前蹄。”
江执事忍了忍,终于说道:“总之我并不后悔自己所做。就算你把这些事情给皇上知道,只怕皇上也不至于要杀我的头,世上的帝王,有哪一个不想要能开疆辟土的能臣良将呢?”
韦炜本想怒斥他,可转念间心头一冷,便看向蔡流风。
蔡流风却淡淡的道:“你如果不是倭国人,你说的这些话,我兴许就相信了。”
江执事张了张口,又道:“我所做的事,跟我的身份并无关系。”
蔡流风道:“这个由不得你。”他逼近了一步:“你们到底用的是什么手法,是怎么做到的,那阵一旦入了囟门,若是拔了出来,会是什么后果?”
江执事静静地看着他:“我只能告诉你,这种法子练成的背后,有千百条性命做铺垫,每一根针上都萦绕着千百条魂灵,你说,这样重的代价促成的绝世之法,又怎么能轻易回头呢?”
蔡流风道:“到底会怎么样?”
江执事回答的很干脆:“一旦失去了他们真正的魂魄,会死。”
“张巡呢?”
江执事看了他一会:“这时候他应该已经……成了真正的张巡了吧。”
韦炜忍无可忍,抬手捏住他的脖子:“我杀了你!”
慈幼局。
在蔡流风审讯的时候,顾九带了几个王府内卫,将此地围住。
但当他们找到那个叫张巡的,让嬷嬷带着去找的时候,却在小孩子的卧房之中,看到了令人吃惊的一幕。
地上倒着一个人,看有些僵硬的姿势,显然已经死了。
而榻上躺着的是那个叫张巡的孩子,他一动不动,不知死活。
顾九急忙掠过去,先试了试那孩子颈间大脉,脉息正常。
他不敢放松,赶紧又去查看他的头顶。
幸而……发顶心上并无异样,并没有银针!
此刻一名内卫检查了地上的尸首,说道:“大人,他死了……是一击毙命。”
死者的伤在颈间,用利刃切断了大脉,动作干净利落。
顾九低头看了看,发现那伤口并不算深,却足以致命,忽然他发现死者右手紧握,掰开看了看,竟是握着一个小包,里头赫然有三根银针。
顾九心头森然。
此刻门外的嬷嬷惊道:“那是后厨上的人,他怎么就死了?”
顾九回头问她有没有见到有人来过。
嬷嬷吓得语无伦次,却并不记得有什么人来过。
“这儿没别人来,都是些小孩子……”嬷嬷哆嗦着说:“要是有陌生的大人来我自然就看见了。”
顾九心头一动,抬头看向前方院门口。
然后他快步下了台阶,走出月门。
在他前方,有几个孩子聚在一起,顾九扫了眼,总算是看到那个有点眼熟的身影。
顾九不敢错眼,生恐一眨眼那人影就消失不见了。
越走越近,他看的很清楚,其他的两个小孩一人手中拿着一块糖在吃的津津有味,而在他们中间的那个孩子却抬头看向顾九。
他笑吟吟地说:“咦,我们又见面了。”
这孩子,自然正是李靖。
顾九看他有恃无恐的,咬牙道:“你……”本要骂一声“妖童”,即刻上前将他拿下,可见他跟其他两个孩子凑在一起,一时投鼠忌器,何况相距不远,倒是不怕他逃走。
此刻李靖身边一个小孩儿笑对他道:“阿靖,这糖真好吃,你怎么不吃啊?”
李靖摸了摸他的头,对顾九道:“你不必这么看着我,若不是我来的快,‘张巡’就出现了。”
顾九心头一凛:“那人是你做的?”
当着小孩的面,他故意地没提“杀”字,可他虽然猜到真相,却并不明白李靖为什么会这么做。??w??,请牢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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