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颜回到酒店,在前台要了一枝笔还有几张昂贵的纤维纸。
回到房间,拉开窗帘,望向外面清透的空间以及城市远处的农田,他沉默了一段时间。
天普星的自然环境保护的非常好,学院的数量非常多,自然成为了田园主义思潮的重要据点。
他来这里与田园主义派没有任何关系,主要是确认一下情报,看看师父是不是在这里停留过,接着便是要见见那个叫做陈丹的少女。
天光从窗外透进来,落在书桌上,照亮了笔端流出的墨水。
童颜没有写诗,在写一封信。
“我今天看到了你的女儿,她的身体很健康,血压、心跳、血糖、各种指标都很正常,只是胃动力稍有不足,精神方面也很健康,不算活泼,但足够开朗,不是非要蹦蹦跳跳,乍乍呼呼才叫青春洋溢,她像这个年龄段的女孩子一样,偶尔会有冒险的冲动,大概每隔两周会乘坐37路公车进行一次远途旅行,另外她喜欢上了一个男人,那个男人的资料我会附在信后。我真不明白的,你们这些做父母的为什么不关心一下自己的女儿?人类的事业有这么重要吗?”
这封信的内容当然不止于此,但对他来说很明显这段话比较重要,比那些西北大学核动力炉研究小组的资料要重要很多。
写完信后,他拿出旧式火漆封好信封,在上面用手指留下一朵海棠花的印记,走到窗边望向渐被暮色笼罩的城市。
在云梦山的崖间,望向落日下的大陆也是类似的风景。
他再次生出强烈的不满。
不管是两位师父还是丹先生,为何就不能好好照顾自己的女儿?
是的,这封信是写给丹先生的,那位叫做陈丹的少女便是丹先生的女儿。
井九在星门基地的时候,曾经被钟李子带去那个电子修理铺,见过丹先生一次。赵腊月也见过丹先生,但他们都没有发现丹先生是位飞升者,因为丹先生有隐藏自己气息的方法,更主要的原因是井九太懒,赵腊月太散。
童颜不是这样的人,刚到星门基地便坐镇祭堂把整颗星球清理了一遍,轻而易举地发现了问题,找到了丹先生,同时也找到了控制对方的方法。
李将军活着的时候都不知道丹先生还有一个女儿在天普星生活学习,现在这个信息落在童颜的手里,丹先生便被迫也落在了他的手里。
房门发出嘀的一声轻响,是酒店的客房服务。天普星的谷饲牛肉非常出名,童颜借着暮光喝了些红酒,吃了些肉,擦拭了一下唇角,便带着行李离开了房间,通过手环侵入酒店系统,做了最彻底的数据清理,然后走到酒店对面的邮局,把那封信扔进了邮筒。
整个宇宙像这样的复古式邮局大概还有几千个,分布在那些著名的旅游、度假星球上。
这封信大概需要七十多天的时间才能寄到星门基地。
童颜提着行李穿过人潮涌动的夜市小吃街,穿过看似清静、两侧橱窗里跪坐着美丽姑娘的暗街,找到一个网吧。
这个网吧是他用电脑系统随机挑选的,没有任何规律,只有一个勾选条件就是禁烟。
走进网台,他伸出手环用第七套身份做了登记,被服务生迎进了三楼的包房里。
这里用的游戏舱不算特别高级,但已经尽可能地消除了星系之间的网络延迟,童颜做了一下数据测算,确认没有问题便走了进去,连行李也提了进去。
嘀嘀两声轻响,伴着自适应座椅的变形,他闭上眼睛,进入了那个名为大道朝天的游戏。
……
……
微寒的风吹拂着脸庞,当然不会像刀子那般夸张,更像是刚学会天地遁法时,云梦山的柳枝落在脸上的感觉。
童颜睁开眼睛,看着那些跪在街道上的信徒,还有远方如信纸般的雪原,才知道自己到了白城。
街旁一座民宅的门被推开,赵腊月从里面走了出来,说道:“晚了些。”
他与赵腊月现在就靠着这个游戏进行联络,每次都提前约好下次联系的时间,至于数位标识地点则由先进入游戏的人确定。
童颜没有解释自己写了一封比自己想象中更罗嗦了些的信,问道:“为何选这里?”
大道朝天的游戏已经散置于整个星域网里,就算是那位少女祭司也很难封存、做到即时数据跟踪,但终究还是比较危险,他觉得应该挑些不起眼的地方,比如商州城的摘星楼或者随意一间山神庙,白城还是太出名了些。
“前天我也在一座雪山前,那里也有一座白城。”
赵腊月带着他走进那些跪拜的信徒里,说道:“这个游戏里也有,朝天大陆里也有,觉得很有趣,所以想带你看看。”
二人走到白城一座羊肉铺子里坐下,借着热腾腾的蒸汽谈话。大锅里乳白色的汤汁就像真的一样,赵腊月有些好奇盛了一口,发现游戏还真能模拟出进食的感觉。
三个世界相似却不相同,真实与虚妄之间的差别在在哪里?
普通人可能会迷惑,对他们这种大道已成的飞升者来说只是有趣而已。
童颜没有时间放在有趣这种无趣的感受上,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闹钟摆到桌上,说道:“没多少天了。”
那个闹钟是扁长形的,看着有些像个棺材,上面显示着四十七的数字。
这是那位少女祭司计算出来的天数。
井九还剩下的天数。
羊肉铺里安静了一段时间。
赵腊月忽然伸手把那个闹钟砸成了无数个零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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