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侍卫走后,一圈差役全都呈蒙圈状。他们凑在一起嘀咕,“这人,应该是和桑姑娘有些交情的吧?”
“可既然双方有交情,为何不早早请了对方出面?衙门里,自然还是有分量的人说好更好使一些。”
“许是这人爱慕桑姑娘,可桑姑娘对他无意,这人想暗中做些什么打动桑姑娘,这才想出了这个主意?”
众人对视一眼,纷纷觉得这个猜测最靠谱。
一时间,他们又忍不住揣测起来,这种花花事儿那位大人最常做。猜来猜去猜不出个所以然,最后也只能任命的继续忙碌去了。
有了上边的人盯着这案子,他们想不卖力都不成。如今还得赶紧去查案,不然回头人家来问进展,他们却说不出个所以然,那不止是他们,说不定连带着上官,都要跟着吃瓜落。
只是,也不知这究竟是那位官爷在追美。他是真闲,也是真胆大,难道他不知道朝廷下来很多钦差么?若是被钦差查到他人品有瑕,不往上告你一状,都是你祖坟上冒青烟了。
侍卫回到沈廷钧暂居的小院,将事情禀报,然后深藏功与名,退回去继续当差。
沈廷钧今天又见了三个人,随后看卷宗与属下查阅到的消息,这一看就看到了一更时分。
准备休息时,他才招来成毅问桑拧月今天做什么去了。
但成毅素来寡言少语,即便是在主子跟前,他能两个字说完的,也不会啰嗦的说上一句话。
当即,成毅就说,“姑娘今天在城东转了一天,天黑之前就回了酒楼。”
沈廷钧微颔首,然后看着成毅,成毅也看着侯爷,两人对视,最后还是沈廷钧挑着眉头问,“别的没有了?”
成毅摇头,“主子还想知道些什么,属下再去打听打听。”
沈廷钧摆手让成毅出去吧。并交代,以后这事情还是让成林来说,他就歇着吧。
成毅知道自己被嫌弃了,但这也挺好的。反正他也不太乐意说话,有成林替他分担些差事,他还能轻松些,这再好也没有了。
来闵州的第三天,桑拧月依旧一大早就去城东,而沈廷钧所居住的宅子的大门,在天亮后不久就被人敲响了。
不出所料,闵州王知州最先打听到沈廷钧的落脚之地,而后让府里的管家亲自递了帖子来。
沈廷钧将帖子拿在手里翻看过就丢给成毅,“与王知州约在晚上吧,地点让王知州去定。”
成毅领命而去,成林却忍不住嘀咕,“主子,这案子涉及到王知州的儿子。”
对的,王知州有个儿子叫王启河,如今虽然还没被收押,可有关盐税和私盐的案子,这小子肯定跑不了。
当时这案子直接被捅到了御前,有御史拿出证据表明,李杉副将虽被人拿了个现行,可此事背后全是王启河在栽赃陷害。
王启河在闵州的分量可不小,他爹是封疆大吏一样的存在,他在闵州那就是活生生的皇太子。
别说只是贩卖私盐,拦截盐税了,就是他将闵州的官员下狱,再给那官员扣一顶和倭寇勾结的帽子,想来都没几个人敢说那人没有做过这种事。
可闵州终归不姓“王”,闵州虽然是王知州的任地,可因为地理位置特殊,这边还设置有闵州水师衙门,以镇压随时来犯的倭寇。
闵州水师提督姓常,乃是和倭寇打了几十年仗的老将军常慧德。常慧德虽是个武夫,可为人却自有一份细腻在。他也最是忠心不过,乃是子承父业,继续守着大秦的沿海领土。虽然不敢称之为是隆庆帝的心腹股肱,但能子孙三代辖制沿海三十万水军,由此也可知常家也是简在帝心的人家。
正是因为常家能量非凡,当初王家才想娶常敏君,以和常家结为姻亲。可惜常老将军推诿,常敏君更是直言要嫁就嫁这世上最勇武的儿郎,于是,常家选了远方亲戚家的孤儿招为女婿,却没有和王家成为姻亲。
这事情虽说就这样过去了,两家面上看着也还多有往来。但因为常老将军食古不化,一直不肯接受王家的卖好,而王启河对常敏君一颗痴心付之流水,两家之间到底有了龃龉。
尤其这些年来,随着常家的女婿雷霜寒崛起,成了常家第二个领头人物,在闵州的威名远扬,赫然压住了王启河的风头。两个年轻人碰面时火花四起,两人不合的传言闹得街头巷尾众人皆知。
成林想起了这样势均力敌的两个人家,他们势成水火,相互辖制,这才让闵州没有出现一家独大的场面。不知道这是自然而成的场面,还是背后有人在推动。
不想这些,成林又问沈廷钧,“主子,今天既约见了王知州,那明天是不是要见一见常老将军。”
“可见可不见,看常家是否会登门再说。”
可常家如何会不登门呢?毕竟李杉可是常家女婿雷霜寒身边的副将。这件案子虽然只是把李杉搭进去了,但明眼人都知道,这事情就是冲着雷霜寒去的。
也是雷霜寒机警,加上身上实在没有把柄可抓,这才侥幸逃过一劫。而李杉却偏好喝点花酒,这就给了王家可趁之机。于是,雷霜寒没怎么样,倒是直接把李杉折进去了。
雷霜寒听到沈廷钧要见王知州的消息后,当即就找了大舅哥商量事情。
常家大哥今年已不惑,他比小妹常敏君大了十岁有余,对这个妹妹自来疼爱。妹妹招的妹婿就在他手下当差,是他一手提把起来的。因而,也可以说,常武行不仅是雷霜寒的大舅哥,更是他的顶头上司。
而随着这些年常老将军年迈体衰,大多军务都有常武行代为处理。他也是朝廷默认的,下一任闵州水师提督。而常武行在这个年纪就能位居从二品,由此也可见他不管是能力,还是手腕,亦或是权臣心术,都是出类拔萃的。
常武行一听到妹婿来的目的,就微颔首说,“此事我已明了,你且回去吧,明日再来寻我。”
雷霜寒别说走了,却是一屁股坐在大舅哥旁边,嚷嚷道,“不是啊大哥,你这啥话也不说就撵我走,那我回去能睡得着么?”
常武行看着他那胡子拉碴的模样,淡定的回复说,“你能不能睡着我不知道,但你若再靠我近些,今晚上我怕是要睡不着了。”
常武行一张儒雅的面孔上,难得带上厌弃之色,“我说霜寒。”
“干啥呢大哥?”
“你这个胡子。”常武行指了指他黑黝黝的大胡子,“小妹是怎么忍的下去的?”
要知道当初选雷霜寒当女婿,常家是冒了许多风险的。毕竟他没有来历和出身,却有那样的本事和学问。能在水下逆流百步,顺行九里,即便是在史书上,这样的能人也不多见。更不用说他还饱读诗书……虽说都忘完了,但只要有人提醒,《四书》的内容全不在话下。而他能文能武,偏还长了一张俊秀过人的面孔,再配上耍的潇洒伶俐的剑招,这不可能是寂寂无名之辈。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他们寻遍了附近州府,也没寻到他的来历。加上当初王家催逼的厉害,而小妹又着实喜欢他的颜色。于是,王家众人商议过后,冒险给他弄了个假出身,并将他招为女婿,束缚在身边紧盯着。
如今十多年过去,事实证明,雷霜寒确实不是敌人派来的女干细,毕竟女干细虽然会易容,但不会这么邋遢。这个妹婿么……这满头满脸的大胡子,虽然看着确实有威信了,但看起来比他这大舅哥还老了十多岁,妹妹那么爱俏的人,这么些年到底是怎么忍下来的?
常武行一脸嫌弃状,雷霜寒只做没看见。反正常家从大到小,也就只有老爷子和老太太觉得他哪里都好,其余四个大舅哥,那次看见他不是挑眉瞪眼。反正他都习惯了,无所谓啊。
雷霜寒当即就说,“大哥,现在不是关心我这胡子的时候,那王家人可是主动去见沈廷钧了,这事儿你准备怎么办?要知道李杉可是我的副将,打狗还要看主人呢,王家人胆大包天,这次他们敢拿捏李杉,下次就敢对咱们家的人下手。这家人心思毒的狠,咱们可得好生还击,争取一巴掌把他们拍老实了,不然他们还以为咱们常家好欺负,下次不还得过来给咱们找麻烦。”癞蛤蟆咬不死人,但是它恶心人啊。经常和这样的人打招呼,他会折寿的。
雷霜寒叽叽歪歪,常武行有一言没一语的应着。许是被雷霜寒吵的烦了,常武行终于说了具体的安排。“我已经让人送帖子去了,不出意外,明日该是会过去一趟。你若真感兴趣,明日就早些过来,我带你一起去。”
雷霜寒嘿嘿笑,“你早说这些不就好了么大哥,你早说了这些,那我早就走了,那还会一直在这里打扰你。行了大哥,那我先回去了啊,趁这几天倭寇被台风打的人仰马翻,他们且得一段时间收拾善后,我这几天就先在家呆着陪君君了。大哥你有事让人来家里喊我啊,我这就先走了。”
话落音雷霜寒已经没踪影了,只剩下余音袅袅,还在帐篷中回荡。
常武行见状不由抬头看向掀开的帘子处,脑海中冒出来那个和妹妹琢磨了无数次都无果的疑惑——雷霜寒到底是个什么出身?他到底是在什么样的家庭中成长起来的?难不成是家中的小儿子,所以想性情才这么跳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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