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眉头微微一皱,若有所思的问道:“你和灰四仙婆婆认识?”
“岂止是认识,从前它还是本王府上的家仙呢。逢年过节的没少吃钮祜禄氏准备的供品,真是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清朝鬼似乎回忆起什么往事了,整个人都阴沉下去,嘴里甚至于咬牙切齿。
不过,我还是第一次听他提过,他活着时候认识的人名。
这个人对他一定意义重大,钮祜禄氏……
难不成就是王府花园里灰飞烟灭的钮祜禄灵姣吗?
本来老子心里素质还挺好的,这时候,却吓得身上出了冷汗。心虚的没敢吭气,脚步匆匆的就想离开厕所。
他在这一方面极为敏感,立刻抓住我的帽子,“顾星,你怎么突然不说话了?你不会是舍不得请本王吃饺子吧?”
小豆豆在帽子里本来都睡着了,听到清朝鬼邪冷的威胁。张目就看到清朝鬼那张结了霜一般的邪恶面容,吓得肝胆欲裂,“吱吱”叫着疯逃到了马桶后面。
可又按捺不住好奇心,黑豆般亮晶晶的眼儿,从马桶后面露出来偷看。
“我会舍不得?既然请你来了,那就没想要吝啬过。大过年的,您就敞开肚皮吃吧。”我陪着笑脸,虽然脸皮厚,满嘴跑火车的就忽悠过去了。
可是心底还是有一丝的害怕,怕他发现灵姣已经灰飞烟灭的事实。
出去弄了两碗饺子,其中一碗压了五毛钱硬币。
往饭里压钱,那就是给鬼进贡的鬼饭。
也有祭祀先祖或者土地灶神,是筷子插进米饭里。
我小时候有一次不小心把筷子插进饭里,宋春华女士连个提醒的机会都没有,手里头的筷子抬手就打在手背上。
那一下可真疼,这忌讳我能记一辈子。
吃完了饭,我就跟家里人一起忙碌起来,清朝鬼就是无聊的飘来飘去。一会儿好奇的摸摸这,又摸摸哪儿的,似乎对于当代的农村生活充满了好奇。
直到年夜饭的时候,才坐定了和我们一起吃饭。
吃年夜饭的时候,只有自己本家人。
桌上有鱼也有肉,那叫一个丰盛,吃货清朝鬼根本就是饿死鬼投胎转世。
馋的眼珠子都要从眼窝里掉下来了,对着桌上的鱼就是一通狂啃。我看了一眼易凌轩,我是担心清朝鬼的口水有阴气。
大家吃的时候不小心吃到,会拉肚子了。
易凌轩冲我点了点头,似乎是让我放心,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嗝……小易,我必须要和你喝一杯。我……似乎还没正式跟你介绍过我吧,我是星星的小叔叔顾有庆,从今往后我侄女就交给你了。你……你可不许让她受委屈。”我小叔叔一边看春晚,一边还喝高了,非要拉着易凌轩喝酒。
易凌轩举杯,“叔叔,您放心的把她交给我吧。”
“屁,老子才不会放心,听说你……你家里挺有钱的。门不当户不对的,你怎么就喜欢上顾星了,你今儿要是不告诉我为什么?就休想从这饭桌上走下去!”小叔叔喝的七荤八素的,嘴里都没有一句整话。
易凌轩依旧淡笑,“因为爱情。”
“爱情……”小叔叔重复了一下,打了个酒嗝儿,“骗……骗谁啊?这年头谁还相信爱情啊!你小子不老实!”
“小叔叔,我真的是因为爱情,才和顾星在一起的。”易凌轩真诚的目光看着我小叔叔,那一份真诚似乎带着一丝鬼魅的魅惑力。
让人不知不觉被迷惑,打心坎里相信他的话。
这鬼魅之物,就是会使幺蛾子。
我小叔叔哪儿有什么防备,被迷得五迷三道的,居然傻兮兮的嘿嘿的笑起来。
然后就一下喝挂了,身子一歪倒在了酒桌上,弄得我爸只好把他往卧室里送。小叔叔喝挂了,正式错过了吃完年夜饭之后的精彩。
这个点儿各家年夜饭大概都吃完了,屯儿里来了江城女婿,老少爷们都是抓了把瓜子就来我们家。
要不就是起哄说打牌,打麻将,输了就要喝酒。
其实就是想合起伙来,最终的目的就是要活生生的将易凌轩灌醉,才觉得这个年有点味道。
不然,老少爷们一个都不会甘心的。
我压根儿就不怕他喝醉,老子就不信了,活人能把鬼物给灌醉了。无聊之下坐在旁边嗑瓜子儿,眼看着他明明有一手的好牌,故意打的奇烂无比。
让乡里乡亲的各种赢钱,他却优雅的被罚酒。
喝黄酒都喝出了一股威士忌的味道,多少杯了下去,依旧是面不改色。
屯里人跟他玩的时间长了,就是神经再大跳,也注意到易凌轩好像在大牌上故意放水了。而且这酒特娘的,他是怎么喝都不会起反应。
甚至连脸都没红一下,双眼瞧着依旧明亮,对一切洞若观火。
大伙儿都是实诚人,一个个的也都不好意思了,“这牌不打了不打了,总不能老让顾家女婿输钱。这太不厚道了!”
“咱顾家屯里的人,热情好客,不能失了体面!”
“就是!我还听说,顾星这个老公不错,真是给咱屯儿里长脸,听说来花钱给这边修路了。”
……
大伙儿七嘴八舌,就讨论起来了。
修路?
修路这么大的事,老子为什么不知道啊喂。
我觉得好像被雷劈了一样惊讶,眼神诧异的看着他。
易凌轩喝了那么多酒,依旧面不改色,“不是我的钱,我……主要负责给上面提案。至于审批同意,还是要感谢上面。”
这一刻,我觉得易凌轩特别像个五毛,居然温文尔雅的打气官腔。
不过却是那种很讨人喜欢的官腔,旁的人提案提死了,都没人搭理。毕竟这种建设方案,在各个地方都有需要,那可是要排队的。
屯里落后,那一条单行道的路用了很久。
现在就缺有人能帮忙疏通交通,让屯子富裕起来。
屯里的人、包括干部们,都很喜欢易凌轩,干脆放下手中的牌九。直接热火朝天的,你一言我一语的聊天,还纷纷给易凌轩递烟。
我一开始,还怕他不适应大家伙这么热情。
结果完全是我想多了,易凌轩善于交际,比老子还混得开。三言两语之下,直接就和大家融为了一体,根本就没什么话题是他不能聊的。
他们喝的酒气冲天,我玩手机玩的几乎忘我。
“对了,小易啊,星星已经嫁给你了,也怀孕了。等她生了孩子,以后是打算让我们星星不上学了吗?”我妈在这时候,突然问了一个特别敏感的问题。
毕竟是农村人,还是觉得女人既然嫁人生孩子了,读书就没什么卵用了。
哪怕当初不惜一切的,宁可倾家荡产,也要让我去念那个大学。
我放下手机,有些发愣的看着易凌轩。
易凌轩紧跟着也放下了放下酒杯,就好像刚才喝的二锅头都是白水一样,温笑着看着我妈,“妈,说到这里。我有件事,还想和你商量,我并不觉得顾星适合做一个家庭主妇。”
“是……是啊,她从小啥也不会做,小易,要是照顾不好你,你就多担待。”我妈老脸一红,大概觉得易凌轩可能是不满意我做饭或者做家务的能力。
和其他大多数长辈一样,不自信的请求易凌轩宽恕我的“过失”,以保证以后的家庭和睦。
但我清楚,我的丈夫,他不是这种“鬼”。
他比任何人想象中要大度的多……
易凌轩笑了笑,“我的意思是顾星有很强的医学才能,我……想正式向你们建议,希望明年她能换专业学医。”
这太突然了,他怎么会突然要我学医了?
以前傅教授让我学医,我不肯,他还帮我来着。
不过,相比从前我的心态早就变了,看着自己的掌心就能想到昨天晚上接生的画面。我不知道为什么,开始享受治病救人的过程。
尤其是把那个孩子,从死亡线上带回来的那种成就感。
几乎填满了我的全部,却又因为我能力不足,才可能没有救的了他的双胞胎弟弟。也许我更加强大了,另一个孩子的生命也会保住。
在我最想学医的时候,易凌轩竟然如此帮我精准的说出了心声。
“这个……学医啊,我们星儿高考那点分,能有资格换这么好的专业吗?”我妈宋春华女士,拿起擀面杖能打人的女中豪杰。
在易凌轩面前,居然有几分的不自信。
促狭之下,双手搓揉着挂在脖子上的围裙,有些尴尬小心的问他。
第285章冰洞
易凌轩说:“当然没问题,顾星真的很优秀……”
“崩!”
外头一声巨响,易凌轩剩下的后半句话霎时间就被淹没在礼花鞭炮声中,看看客厅里的时钟都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半了。
还有半个小时,就到了守岁的时间。
到了这个点儿,屯子里就会鞭炮齐鸣,大家一起迎接新一年的到来。
本来还在嗑瓜子的老少爷们,都自觉地主动的站起身来,出去点烟花放二踢脚了。蔚蓝色一片的天空中,是无数礼花齐放。
银河沙数,璀璨夺目。
还有一帮人直接往河边走,想去河边放炮。
屯子附近的这条河是从老林子后面的老黑山里流出来的,到了冬天全结冰了。一帮人过去,无非就是在冰面上放二踢脚,顺便看看能不能把水里的鱼炸出来。
今年冬天特别冷,外头都零下三十度了,冰面上结的比较厚。
我看是必须要用大型的工具猛凿,才能凿开一个洞,所以根本就没想要过去凑热闹。以往我都是跟着他们一块熊,抓了鱼各自带回家送去伙房炖了吃。
“不好了,不好了葛家他爸,你们家……你们家狗剩子掉进……掉进冰洞了,快去看看吧?”也不知道谁跑来报信一声,喜气洋洋的气氛顿时一僵。
那冲天而起的,彩色的礼花声。
成了刺痛了人心尖的利刃,一声一声似有些讽刺。
葛家他爸说的就是,葛子君的父亲。
这个男人本来还在跟我们聊天看烟花,嘴里叼着的烟头蓦地就掉了,“什么……什么冰洞?”
“就是河面上……的冰洞啊。”那赶来报信的,跑的是两颊通红,脸蛋上布满了血丝。
大过年的掉到冰洞里了,那还有命在啊?
那河面虽然结冰了,可是河底下的水其实是流动的,也不知道会被河水冲到哪儿去。下面特别冷,人如果下去找他,等于多赔上一条命。
即便是这样,一帮子父老乡亲全都赶上去看。
我回头看了一眼易凌轩,他正低头和我妈聊天,似乎还在聊建议我换专业这件事。听到这个噩耗,他微微蹙眉,朝门口的位置看了一眼。
我来不及叫上他,自己和人群一块儿赶过去看看究竟。在我的潜意识中,时间耽搁的越长,救人的机会就越小。
如果他想来,他自然会跟上来。
葛子君他爸整张脸都吓白了,跑去救人的时候,在雪地上都摔了好几次了。喝得醉醺醺的他,整个人都是鼻青脸肿的。
鼻血都蹦出来了,可是他根本不在乎。
大家都比较好奇的是,河面冻的那么厚,就算是二踢脚也崩不烂。
怎么就有块冰洞子,把人给吞了呢?
一路小跑去屯子附近的大河,就听赶来报讯的,和葛子君一块熊的少年讲述了经过。葛子君和一群熊孩子本来在岸边,放窜天猴。
他们那群娃儿,没有一个是不会来事儿的。
那窜天猴压根就不往天上放,平放在冰面上,让窜天猴直接在冰面上蹿出一条直线来。最后停止了惯性运动,在爆炸就显得十分壮观。
买的窜天猴质量特别好,天又比较黑。
在冰面上一窜老远去了,甚至留下了灰黑色的轨迹。
但是到底了之后,居然没有按照预想中的一样,炸开来。
葛子君就是因为好奇窜天猴咋就没炸,于是乎就过去看看,他也不是傻子会往冰洞子里跳。而是冰面滑的要老命,脚底下打滑就跟溜冰似的,直直的就往前划过去过去。
大伙儿在岸上,天色比较暗,手里拿的都是过年制造气氛的皮灯笼。
哪儿能看那么远啊,没两下葛子君就滑没了,随着一声惨叫还有落水的声音。大家基本上可以确定,窜天猴没炸,多半就是掉进冰洞里了。
葛子君一路打滑,还不能刹车,也一下滑进去了。
至于窜天猴之所以没炸开,估计也是因为在窜到尽头之后,落入了深不见底的冰洞之中。
等到地方了,虽然岸边集结了很多人,上到冰面上的却没几个。屯里人虽然朴实憨厚,可也不是傻子啊。
都知道冰面所能承重其实是有限的,人多了冰面就会给踩塌了。
我根本就不是袖手旁观的人,走上了冰面,脚下虽然是一双防滑棉鞋。可是依旧走的十分吃力,打滑的要命,一个不小心也会和葛子君一样不受控制向前滑去。
地上是一条窜天炮崩过的轨迹,我绕开了窜天炮的轨迹。
打开了手机上的手电,直接朝前方找过去。
前方其实有人已经在那边了,手中也有照明工具,只见一个很大的冰眼出现在地面上。在这个宽宽的河面上,仿佛是地面的眼睛。
窥视天空,还有着周围的人们。
葛子君的爸爸趴在冰块旁边,使劲的伸手进去捞。
那水面是一片深沉的蓝,水质虽然很清澈。
但是水面能见度依旧很低,再往下就是深不见底。
从葛子君的小伙伴赶来报讯,再等到我们匆匆赶过来。葛子君其实早就沉底儿了,人算是彻底的没了。
想想葛二蛋以前和我打打闹闹的日子,我也呆立在了原地,整个人如同雕像一样。四肢变得僵硬,而又沉重。
妈的。
这屯里的熊孩子,终于熊出命了。
心想着,我小时候连二踢脚都往冰面上扔,怎么就没要了我的命呢?偏偏会是这个小胖子葛子君呢……
“哇……”葛二蛋的爸爸在河边大哭起来,一个男人哭起来可比女人悲壮多了。大家都红了眼了,好在葛二蛋的妈妈没来,不然景象更加波澜壮阔。
他爸大概痛失爱子,一时间疯癫了。
一股脑的就要跳进那深不见底的冰洞洞里送死,还好我和旁边几个人眼疾手快,把他死死的就给摁住了。
他哭嚎,“我要下去救他,你们别拦着我。尤其是你顾星,你以前总打他,现在他没了。你高兴了吧?”
妈的,你他娘的才高兴。
老子……
老子现在心里也很难受的!
“高兴屁啊,要下去救人,起码要在腰间绑个绳子吧?不然你下去找他,怎么回来上面?你这么冲动,反而是害了他,懂不懂?”我在这一刻,终于明白出来混都是要还的,整个人都是颤抖的。
虽然葛二蛋的爸有点痛极乱咬人,可我大概就是得为小时候的熊付出代价,虽然掉进冰洞里的不是我。
却眼睁睁的,亲眼看见了葛子君掉下去的那口冰洞。
一旁的干部手里是有一条麻绳,葛子君他爸立刻就反应过来,往自己的腰间捆。说什么也要下潜到冰面下面,把人给捞上来。
葛子君他爸听了我的话,似乎觉得有点道理,“是啊,快拿绳子来,给我绳子我下去找他。找到了,你们再把我拉上来。”
村干部说:“听到消息就准备好了,不过……你下去可要小心着点。”
突然,一只白色的好似冻猪蹄一样的人手,从水底下就身上来了。
那手还带着水底下的水槽,皮肤是刷了白面粉一样的白,而且瘦的都皮包骨了。**的白皮包裹着指节突出的手骨,手鼓上还带着水底的水藻。
葛子君他爸还以为这他儿子的手呢,立刻就伸过去把它拉上来。
要知道葛子君根本就是个小胖墩,虽然不是肥胖的那种胖,而是十分壮。他的手哪儿能是这个样子的,看到这只手我心头就暗叫了一声不好。
没想到那东西力道还挺大,使劲儿就把这个体型壮硕的中年男人生生拽下去只剩腰露在外面了。
一时间,冰水里就冒出了好多的气泡。
大家伙儿其实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只是条件反射的把他往上拉。
“哎哟哟,还是别白费力气了,是水鬼呢。”清朝鬼幸灾乐祸的声音在我的身后响起,我一回头。
只见他觉着一举着一把没打开的折扇,放在了唇边。
凤眸中闪着轻佻的目光,淡淡的扫了一眼周围众志成城,想把葛子君老爸弄出来的乡亲们。
我的手握成拳头,“你能帮忙吗?我想……我想你应该挺厉害的。你能对付水鬼的,是不是?”
“我为什么要帮忙啊?我和这些活人,有一个铜板的关系?我巴不得所有的活人都去死呢!”清朝鬼说的很恶毒,眼睛里依旧带着恶意,嘴角邪恶的扬起。
我真是糊涂,妄图让厉鬼帮忙。
站在寒夜的冷风里,我不知道为什么心中就是流淌过一股热血,男子汉大丈夫老子绝不能袖手旁观。
这是老子做人的底线,葛子君他爸的脑袋在水里再泡一会儿,可就窒息而亡了。
抚摸了一下肚子,我在心里问肚子里的逼崽子,“在冷水里,你怕吗?”
“你太小看我了,我喜欢冷天气。更喜欢冷水,况且,在水下我还能帮你。”他斩钉截铁的态度,更是坚定了我的内心。
我要救人,我更不能小看了我肚子里的小逼崽子。
“我会水,把绳子给我,我下去看看!”我一边问着,一边自己从干部身后抓了那捆麻绳。
自行捆住了腰肢,不等任何人反应过来,就将另一边交给了村干部。
我让他给我拿着,要跳下去看看。
第286章九鼎
他是屯子里的干部,怎么会同意我这种近似荒唐的举动,“你怀着孩子,你不能下去,你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怎么和你家人交代……”
此时此刻正是千钧一发的时候,不等他拦住我。
脱掉了装着手机和小耗子的大衣丢在地上,我“噗通”一声跳水里。
正是因为怀孕了我才敢往下跳,没有怀孕的我只是普通的我。
现在的我,有……
有我的腹中那个孩子给我力量。
我……
我就是那么相信他!
果然那个小东西没骗我,掉进水里的那一刻,河水和冰块混合之下,似的水体刺寒无比。但是没有冷到人不能活动,脑子也是极度清醒清晰的。
我从小就在这条河玩到大的,水性极佳。
哪怕是让我跟水军队员比,我也不会输给对方。
下潜之后,先看到的是团黑色的头发,黑色的头发特娘的在冰水当中就跟浓密的水藻一样。
葛子君他爸的脑袋,就是在这团黑色的长头发中。
老子是壮着胆子去把黑色的长头发拨开,里头是一张惨白的没有血色的脸。那张脸上眼窝里的眼睛都烂没了,大红嘴唇在水底下那是分外的清晰,更可以证明那玩意不是口红画上去的。
是它本身就是红的!
吓死老子了,那一下我感觉我都被吓得魂飞天外了。
果然是水鬼作怪!
倒刺一般的牙齿,咬着葛子君他爸的脑袋,血水在河水里晕染开来。那个中年男人已经不再挣扎了,整个人似乎已经窒息过去了。
身子无力的随着水波摇动,饶是上面的人如何拉他,都拉不上去。
水鬼似乎感觉到没法把葛子君他爸拉下来,干脆现场开吃了,张嘴一下一下的连着脑袋骨啃下葛子君老爸的脑袋。
在这么咬下去,整个脑袋,都会被它跟吃脆皮炸鸡一样。
吃了!
我狠下了心肠,抛开了内心当中的恐惧,抬手就将手里面的桃木剑朝这只水鬼的眉心刺过去。
它没有智慧,所以忙着吃人。
这一下根本就没躲过去,身剧烈颤抖了两下,转瞬就变成了无数片黑色的碎片。河水一流淌,就被卷的整条河到处都是,最后几只大鱼游过。
全都被惊醒之后的大鱼,吸进嘴里面去了。
葛子君他爸是我眼看着被拖上去的,脑袋上大概有半个拳头大的缺口,就好像被野兽的牙齿生生啃下来一块。
也许是不会死的,毕竟没有伤到要害。
我也借机想浮游上去,换口气再说,毕竟水性再好的人在水下两三分钟都已经是极限了。呆久了肺部缺氧,是会闹出人命的。
脚踝的地方忽然就是一片冰凉,好像被什么僵冷的东西抓住了,往下面拉。
我心头一凛,知道自己好日子到头了。
拼命往上划水,却抵不过这个力量下沉一般的轻轻的拉扯。
低头一看,居然是一张肿胀的脸庞,五官都是我十分熟悉的面容。竟然是葛子君那张小胖脸,正在对我诡异的笑着。
葛……
葛子君变成厉鬼了!
有时候见义勇为也需要付出代价的,一不小自己个儿的命也搭上去。社会舆论可能倒向的也不是自己,还可能被骂是自不量力。
一时间无数个念头从脑子里闪过去,竟然没有任何一个念头是畏惧死亡的。
伸手抚摸住小腹,他在我腹中是那样的安静。
他显然也不害怕……
我在下坠的过程中用力踢蹬,却根本顶不过水里的浮力,丝毫是施展不开。反倒是那只抓住我脚踝的手是越来越紧,仿佛要镶嵌进我的脚踝之中。
脚骨好像要被他的手捏的裂开了,额头上的青筋也都抱起了。
却不能大叫,更挣脱不开。
闭气是带来的压力越来越大,让我明白必须速战速决,否则一死是难免的。可我根本不会这么轻易的就死了,我要是死了就是一尸三命。
紧紧手中的桃木剑,在沉静中伺机而动。
水下明明是漆黑一片,可是从肚腹处有一股冰凉的东西由下而上流入我的眼部周围。随着慢慢靠近水底,竟然是能看清楚水下的一切。
下面好似有很多的大鼎,数过去有八只。
八只大鼎犹如乾坤八卦阵一样,围绕成一个巨大的圆形。在我的位置,还能看清青铜鼎上面诡异的人面浮雕,还有四方神兽的刻画。
在圆形的中央,并没有放置任何的东西,只有一个形状古怪的凹槽。
刚好像三足鼎立的巨鼎,压塌陷的的凹槽的形状。
我估计在这个圆心的中央,以前可能正有一只大鼎站立,可能是比较值钱被人拿走了。在下坠的过程中,双眼出现了一两次模糊的情况。
忽然,我又看到了鼎内装的东西。
每一只鼎里都有几个趴着的白生生的东西,揉了揉眼睛去看,好像是几只婴儿的尸体。他们在水下经过了水中微生物的洗礼,大多都高度腐烂了。
这些婴儿都没穿衣服,唯一一具有衣服的尸体。
是穿着背带裤的葛子君的尸体,他里头穿着背带裤,外头敞着大棉衣。尸身早就沉睡在了鼎中,只有变成恶鬼的灵魂,正在把我往鼎里拖去。
这是掉入水中之后,第一次情绪有了大的起伏。
我在这片水体中,已经一不小呛了好几口水,现在却想吐。这河里的水,有一部分还是这些婴孩的洗尸水。
忽然,沉睡中的婴儿,醒来了几个。
它们发现自己在大鼎中,纷纷惊慌的往沿着大鼎的边壁往外面逃跑。鼎中却形成了漩涡,像是洗衣机一样,把它们往下面拉扯。
几次的徒劳无功,让这些婴孩在鼎中变成肉泥。
肉泥和河水浸泡在一起,沉淀在鼎中,却没有要离开鼎内的意思。
我一看就明白了,掉进鼎里那就是活神仙也别想出来了,脑子里更是想到瑾瑜要去什么神农鼎一探究竟。
结果,把易凌轩和自己,都搞成重伤。
为今之计,只有先逃脱了这个水鬼往下拖的进程,才可能保住一条性命。
我身子一抖,反向向下游去,手里的桃木剑已经准备好了。打算这一下,就把葛子君化成的厉鬼收拾了。
他似乎还有点灵智,冷漠的抬眼上来,另一只手手指甲忒长。
速度敏捷的抓上来,看样子是要把我抓个肠穿肚烂。
其实我已经想好对策了,先把它的手掌扎个对穿,然后再剁他脑袋。本来我是不应该把这孩子的打的灰飞烟灭了,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老子命在旦夕,也只能对不起多年的小伙伴了。
但在一刻,忽然传来了一声古怪的如同老蛤蟆一样鼓着腮帮子说话的声音,“不许你碰她!”
那声音传来的一瞬间,葛子君深深镶嵌到我脚骨上的手,居然就松开了。他似乎十分畏惧,这个说话的人。
本来我想顺着声音看过去,却见到眼前多了个穿厚鳞鱼皮衣的人。
他单手摁住葛子君凶灵的头颅,转头纠结的看向我,“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我下来救人的……”我结巴了,眼前这个男人就是那天晚上让我帮忙接生的男人。
他带着鱼皮帽,还有鱼皮口罩。
只有一双蔚蓝色的眼睛露在外面,但是这双眼睛,在此时此刻的我看来。压根就不像是人类的眼睛,特娘的有点像是畜生的眼睛。
比如大猫,大耗子,大黄鼠狼。
眼底深处,那是有一丝不属于人类的兽类一般的寒光的,他的屁股上也有九条巨大的透明的尾巴。
尾巴在随着河水的流动,轻轻的摇晃漂浮着。
难道是神话故事里的九尾狐?
倏地,他眼中闪过一丝担忧,戴着鱼皮手套的手贴上了我的侧脸。
鱼皮手套粗糙异常,膈的我脸蛋疼。
我却不敢有丝毫的反抗,愣愣的看着他。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为什么能指挥葛子君的恶灵?
他忽然开口了,“他已经死了,尸体你可以带走。”
手指头在水中轻轻的做了几个漂亮的花式手诀,葛子君的尸身,就从鼎中漂浮起来。到了我的手边,我仅仅一抓就抓住了他早就僵冷的手臂。
我在那一刻,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冰面上的洞,是你挖的吧?”
这句话,其实暗指,这下面的鼎。
还有葛子君落水,都是这儿男人所为。
“是……不过,洞……洞是昨晚上为了抓鱼打的,他是自己掉下来的。”男人认真的看着我,紧张的解释着。
碧波一样的眼睛,让人好像看到了浩瀚无垠的西伯利亚冰原。
原来,昨晚上那两头活鱼。
是他凿了这个冰洞,从河里弄上来的。
也可以从侧面看出,这个男人情商不低,他能从我的话里读懂我的意思,我是再问他葛子君的死是否与他有关。
他也为此做出了解释,这洞是他挖的,但是葛子君的死只是一个意外。
我在水下缺氧的状态中,脑袋有些昏沉,腰上的绳子被人往上在拽了。
只觉的这个男子明亮的眼眸在眼前一点点的模糊了,他双脚轻轻浮动,朝我游了过来。我正面朝下的看着他,他戴着鱼皮手套的手放在了我的额头上。
他动了动唇,“顾星,忘记刚才的一切吧。”
忘记……
忘记刚才的一切!
这个男人是要剥夺我的记忆吗?
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我的意识变得模糊,有些无力反抗。只觉得眼前他的影像越来越模糊,刚才发生的事情一幕又一幕的闪现。
接着又一幕又一幕,消失在我的脑海中。
就像飞起来的肥皂泡,飞的很缓慢,想要抓却总也抓不住。
“不!我不许你动我妈妈的记忆!”
一个倔强的声音,从我的心底深处传来,那个男子眼中闪过了一丝错愕。我还没来得及看清他的反应,身子就被迅速的拉上去了。
刚浮出水面,声音和视线都不是很清晰。
模糊中看到清朝鬼子手里举着一杆碧绿通透的玉箫,对着苍穹上的月光就朝我脑袋砸下来。他速度快如劲风,若是砸到我脑袋上,必然是要头破血流的。
说时迟,那时快!
此刻,竟然是从侧面飞身而来一把三尺青锋,隔空就将那管好看到了极致的玉箫斩断。
他的容颜在飞雪中,干净的仿佛没有任何杂质。
定睛一看,竟然是易凌轩。
这可是我第二次见他执剑了,可是第一次执剑的时候,那是从家里的卧室的墙上取来的。这时候的大雪天,也不知道他从哪儿整来了这一把利剑。
我还没搞清楚状况,利剑就在易凌轩的手中无端端消失了。
他跪在冰面上,用力搂住我的脊背。
他的手臂有力而又坚硬,将我死死的摁住,箍在自己冰凉的怀中。
他身上杀气腾腾,那股霸道而又诡异的气势,仿佛要将所有的一切都毁灭,外放的阴气将我的发丝卷上了天空。从他身体里迸发出的寒意,让人禁不住心肝儿都在打颤。
我茫然看着飘在他身后的清朝鬼,“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你们怎么那么紧张。”
“冰洞上有结界,专门用来防我和易凌轩这样的存在。你掉下去,都担心死本王了,我们差点就硬破结界下去找你了。”清朝鬼一点也不掩饰对我的关心,眼中是一丝的戏虐。
他嘴角嘲弄的一扬,“我还从没见过易凌轩这么关心一个人,拼了命的用剑去砍结界。估计啊,是舍不得你这个万年难得一遇的鼎炉!”
鼎炉!
又是鼎……
我怎么就这么讨厌这个东西呢,眉头忍不住皱起。
易凌轩身上肃冷如玄冰的杀气更胜,甚至严重超过了那天杀土皮子时的杀气,“狗屁鼎炉!允礼,你在乱说话,我保证你会后悔存在这个世上。”
清朝鬼脸上的笑意僵住了,他蹙了眉头。
虽然眼神十分的不屑,却不敢和易凌轩抬杠半句话。
“我……我有点冷,阿轩。”我在水里泡了一会儿,有些疲惫的靠着他的肩膀。
他依旧是满身的杀意,气势沉冷的将我从水里抱出来,冰面上已经没有其他什么人了。只有一个守在旁边的干部,其他人都从冰面转移到了岸上。
使得河对岸上,全都是照明的光点。
我上了冰面以后,冰冷僵硬的手,已经离不开手里抓着的葛子君的冷冻尸体了。
因为只露出一个手臂,屯儿里的干部刚才看到水鬼拉葛子君的老爸下去,也是这么个景象。
犹豫了半天,才帮我把葛子君的尸体拉上来。
看到那具尸体之后,他叹了口气,硬是把尸体背在背上,“完了,完了。葛家他爸可真要一夜白头了……”
“你在下面遇到了什么?”易凌轩搂着我往岸上走。
虽然他的怀抱让我感受不到冬日的寒风,可是泡在水里的时间太长了,我整个人有些天旋地转,“下面有八个鼎……”
对,我记得下面有八个鼎。
还有一个最大的鼎,遗失了,所以说应该是有就个鼎!
更多的内容就有点模模糊糊想不清楚了,整个人也陷入了迷迷糊糊之中,耳边尽是屯里人的叹息声。
还有葛子君老爹的哭喊声,“二蛋啊,我的二蛋啊……你快醒醒,不要离开爸爸。”
身子在似乎在下面的河水中已经冻的麻木,并不觉得十分的寒冷,只是恍惚中能感觉到有人搂着我在一路狂奔。
雪花落在脸颊,冰凉凉的。
易凌轩清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还有呢?”
“不……是,阿轩,下面有九个鼎!这八个鼎的中间……中间应该有个大鼎……不过!地上只剩下大鼎被搬走之后,留下的印记。”我回答的浑浑噩噩,手指在濒临昏迷的边缘之际,处于本能的抓紧他的衣袖。
他的声音在我耳际变得很轻,“看来周朝遗失的九鼎,该找到了,中间那个大鼎。许是……神农鼎呢!”
周朝被犬戎夺走的九鼎之一,原来就有神农鼎,这么说来顾家屯以前是犬戎部族的?
难怪……
难怪易凌轩会给我们母子,讲述那样一段历史故事。
脑子里是乱七八糟的信息涌入,却没有多余的脑容量去思考,意识渐渐沉入到了脑子的最深处。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猛然清醒过来,我正睁大了眼睛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小豆豆趴在床头抱着半块饼干嘴里啃着,饼干屑掉了老子满床都是。
看到我醒过来了,它似乎意识到自己做错事了。
像是要慌忙掩盖自己的犯罪事实一样,用舌头快速的舔干净了床上的饼干屑。
我刚醒过来,还有些头疼。
可没空管这只鬼祟畜生,整个脑子都是僵化的。
伸出放在棉被里的手掌心看了看,手指运动灵活,并没有那种在水里泡僵了的那种僵硬的感觉。
昨天晚上在水下的记忆,也不知道什么原因,是模模糊糊一段有一段无的。
就跟做梦的感觉差不多!
“顾星,你的命可真大,你怎么就想不开往水里跳呢?”清朝鬼轻佻的语调传入耳中,他冰凉的食指指节刚好就落在我的额头上。
我下意识胡乱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你都不帮忙,我……我当然只好自己想办法。”
额头有些烫,想是发烧了。
摸了摸自己的小腹,用黑乾坤感知腹中的情况,刚一探查就被那小逼崽子冷嘲热讽,“自己的身体都照顾不好,还有空关心我。”
听到这一句话,心头竟然没有一丝的怒意。
自从在手术台上为肚子里那小子,捡回了一条命,我的心似乎就变的柔软了。此刻更加知足的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肚腹,只要他还好好的就行了。
“你……你是笨蛋吗?本王说是见死不救,你真当是见死不救吗?不然你以为,为什么易凌轩没有插手。”清朝鬼很生气,他原本白的没有半分血色的脸孔竟然微微发红。
就好像打上了腮红的美少年,那种娇羞的样子,美的一发不可收拾。
我看着他的脸,愣了半秒,“因为结界吗?”
“这结界只拦住我和易凌轩这样的鬼物,却不拦住活人。所以一看就是和阴间有关,下面是阴间使者圈定的阴司地界,随便插手是要惹麻烦的。”清朝鬼缓缓的松开了我衣领,眸光变得暗淡,低下了脑袋,“做缩头乌龟的,也不是本王一个。”
他言下之意,做缩头乌龟的还有易凌轩。
易凌轩的性子我了解,他是灵医,很多医者不该插手的事情。他……
他是绝对不会管的!
“什么是阴司地界啊?”我好奇的问他。
他眸光一闪,犹豫了一下,才说道:“阴司为了办事方便,在阳间也会开办府宅,会征用阳间变成阴宅的房子。一旦征用了,活人住进去会死,至于他们为什么选择河底作为阴司本王不知道。但是……但是刻意用结界拦着其他鬼物进去,必定有我们不能知道的秘密。”
“易凌轩人呢?为什么没看见他……”我问清朝鬼,心里很在意易凌轩的去向。
我有好多话要说,脑子里有太多关于水下零零散散的记忆。
这些记忆至关重要,也许就跟神农鼎吸收尸化者的精元有关,顺着这些线索兴许能查出点什么呢!
清朝鬼撇着嘴说:“应该是在河边研究结界,估计在想办法打开吧。真是不知死,阴司的秘密,他也敢去探求。惹怒了阎君,本王就不信还有他的好果子吃……”
在那一刻,我是彻底明白了。
易凌轩本来不想卷进阴间的任何是非中去,大概因为我进入到河中冒险,他才会插手这件事。
既然继续调查,会很危险,那我也希望他不要继续查下去。
我一个鲤鱼打挺起身,胡乱换了件衣服,上厨房抓了个蒸笼里的粘豆包。
一边啃着,一边就冲到了外面。
外头的气温跟风力简直了,就跟暴风雪给人带来的冲击没什么两样。
一到外头,我就冷的直打颤,整个人就跟筛糠似的。
刚出锅的粘豆包,眼下都快要冻成冰疙瘩了。
眼睛在风雪中都睁不开了,我正打算回屋拿条围巾,顺便把防风镜戴上。身子就被搂入一个怀中,那个高挑的身形将风雪挡在外面。
他语气高冷,却十分傲娇的说道:“顾星,你穿太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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