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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凤镇牛家庄.

残阳高悬，天空就像是打翻了的颜料盘，血红一片。牧归的老牛摇着尾巴发出哞哞的叫声。远方是一片高梁地，冷风四起，那镀了层金边的高杆轻轻摇摆，像是在问候也像是在送别。小坡上，枯藤、老树、孤人，静静的，让人不由得萌生出一丝心伤。曲折的小路上传来一丝马鸣，就见骑手匆匆翻下马背，冲上了小坡。

“芳兄，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没有放在心上，大娘和大牛也不会，也不会……”

等待王书生的是一记重拳，打得他面容扭曲，牙齿崩碎，整个人滚下了山坡。

“我走的时候怎么说的，你告诉我，我走的时候是怎么让你安排的，你告诉我，现在你说这些完全没有的东西，有什么用，你特么的告诉我，有什么用啊！”

王书生鼻青脸肿的倒在了地上，迎着那夕阳的余晖，在那高高的山坡上，一道晃晃悠悠的人影一个不慎也滚下了坡来。敞开怀的吼叫平添了一分寂寥，就连不远处栖息的飞禽都吓得冲向了远方的天空。但是那个人没有躺在小山坡下，他抓着陡坡上的杂草，匍匐着向着山上爬去。他已经没有体力站着了，他的双手上都浸出了鲜血，但是他顽强地抓着那根土坡里长出来的根，他想要重新爬到山坡上去。

泪水，哦，不，是洪水，模糊了他的脸，鼻涕吐沫星子已经打成了一团，谁知道曾经的西州学院第一人，会在这里畅声哭泣，谁又知道现今的青牛城绝世无双，完败萧家二少的天才，会在这里落泪。即便九死一生，即便遭人背叛，他都只会默默去承受，完全压在心里，甚至，连个眉头都不曾皱过，但是，铁打的他也是人，是个人都会有喜怒哀乐，当他心中最薄弱的地方被人捅了一刀的时候，他其实也会像个普通的人一样哭泣。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哭，不丢人，丢人的是在千不该万不该的时候掉泪了。因为哭代表了妥协，哭代表了他无能为力，只有一个男人真的真的已经不知道怎么去挽回的时候，他才会去哭泣。他抓着小山坡上的杂草，那手就像是深入了土壤里，然后一翻身，他又来到了山坡之上。霎时，他的动作轻快了无比，就像是只蜥蜴快速地爬了起来，在他的面前是两具平躺着的用丝巾盖着的尸体。

“杀了他，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全家，畜生，这个畜生一样的东西，我要让他知道什么是折磨，我要让他见识一下什么是地狱啊。”

芳无涯披头散发，就像是个疯子一样挥舞着拳头。他张牙舞爪，又是小跑又是摔跤。他的脑海里时时刻刻都是那张脸。

岁月留下的刀痕，慈祥而又安静，她的眼睛是轻轻地闭上的，她的嘴唇干燥都起了皮，可是她都觉得无所谓，甚至当她的身上青一块儿紫一块儿的时候，她的睡相都是充满了幸福的。她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不会去埋怨任何的人，只是知道这辈子为了她的孩子就足够了。

“是我不好，这一切都是我的错，甚至，我当初就不该留下来，我给您添了那么多的乱子，最后还害得您丢了性命，都是我啊，我这个害人精啊！”

芳无涯吼声忽然的停了下来，他转过身子，拖着那已经负荷到极点的身体向着坡下爬去，他要去报仇，即便是搭上了这条命，也在所不惜。

“你要去哪里？芳无涯，你要去干什么？”

闻人嫣然挡在了他的身前，但是芳无涯一把推开了她，继续向前走去。一对玉臂环在了他的腰间，闻人嫣然突然说道：“你去杀得了谁？萧秦？萧鼎？芳无涯，你只是个二星元者，你能干掉谁，人家一个巴掌就能把你扇死，你想要大娘他们娘俩白白牺牲，再搭上自己吗？”

芳无涯不语，卸去了她的胳膊，但是闻人嫣然吼了出来：“你这是莽夫，你这是送死，你到底想不想报仇？”

蔚蓝色的水枪打在了后背上，那冰冷的水渍让他的大脑降了降温：是啊，我能杀掉谁，恐怕还没踏进大门就已经五马分尸了，我要变强，我要变得更强更强才行。指甲浸入了肌肤，留下嫣红的痕迹，须臾，芳无涯松开了手，他忽然扭过了身子，整张脸蛋上唯有冷寂。闻人嫣然的心在痛，因为芳无涯变了，从前的他是那样的活泼开朗，但是现在，他的脸上只有阴森可怖。

芳无涯从闻人嫣然的身边擦身而过，再也没有当初的那种暧昧，她只觉得走过了一阵冷风，吹得她的心好凉好凉。

“娘，大牛，走，咱们先回家！”

夕阳西下，晚风拂面，在那孤高的小坡上，一道人影扛着两具身躯，缓缓移着步子，他的背影里唯有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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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闻人家族。

深院之中绿意盎然，见不到婢女，尽是鸟语花香。闻人嫣然和芳无涯行走在了幽幽石路上，二人却没有半点儿言语的交流。

“到了，你自己进去吧。”

话罢，玉人便消失在了身后。

推开门，入目的是两位老人，如老僧入定，相视而坐。看他们怒目挑眉的神态，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两个有着血海深仇的敌人。

“小子芳无涯，拜见两位前辈。”

无人响应。

“小子芳无涯，拜见两位前辈！”

这一次芳无涯深深拜了拜，但是二人还是像雕像一样不曾理会他。芳无涯皱了皱，忽然他偷偷地使出了灵魂感知，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两个老头正在全心全意的战斗，以人的气势为棋子相互扭打在一起。如此手段已经是对元力的使用上升到了一个精妙的阶段，如果芳无涯所料不错的话，这两个老头至少都有着五星元师的实力。

“还没打完，看来我得帮你们一马了。”

等了快一个多时辰，两个老头都汗流满面了，也不曾动一下，实在让芳无涯不耐烦。只见他伸出一指，以人间指的指法裹着一层混乱的魂力射向了二人之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