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依言拉着那根铁链子,反手来牵我,曲三清和项易跟在后头。
上了渡船,玄衣人嘱咐我们千万不要说话,不然会把自己的三魂落在水里,人就算回了阳世,也会成为一个傻子。我们当然言听计从。这里除了师父,怕是没有人能够打得过这玄衣人,更况且此时还多了一位艄公。
我看了看穿一身粗麻布衣服的舩公,见他正抬头来看我,眼神怨毒。我一怔,再细看时却见他正专心地在撑篙,并没有望着我。
船儿悠悠行驶了半晌,一只白森森的枯手从河里伸了出来,一下子抓住了船沿,我们的小船一晃,只听扑通一声,有人落了水。
师父牵着我的手明显一紧,见我还在,似乎松了口气。我回头看了下,曲三清站得稳稳的,项易却不见了。
“遭了遭了……”玄衣人盯着黑黑的水面叹了口气,“这些水鬼在河里待得久了,都产生了妒性,要是被他们扯带下了水,就回天乏术了。”顿了顿,疑惑道,“咦?我这话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我是不是说过?我没有说过啊?我有说过么?说过?”
玄衣人眼神呆滞地望着河水,一直在自问自答。
我往边上移了移,想看清楚项易掉进三途河里到底还有没有得救。虽然我跟项易没什么交情,但他好歹是秦小胭的表哥。
只听曲三清骂了一句妈的,我就见到了令人胆寒的景象。
这三途河其实浅得很,粗粗看去,河水是黑色的,便以为深不见底。仔细瞧时,却连河底的水草都能看得见。而在水草里纠缠着的,是一具具绿幽幽的腐尸,有人的,还有动物的,凌乱地堆积在一起,层层叠叠,各种姿势。有些已经腐烂成了白惨惨的骷髅,有些则还分辨得清长相。那脸上都覆有一层绿色的毛绒绒的膜,像青苔从人的皮肤里长出来一样。不时有一两只枯手从里破出来,毫无章法地撕扯一些碎肉。或有力气大些的,便来扒我们的船沿。
曲三清倒吸一口凉气:“妈的,项易那小子这回死得成。”
我心里有些难过,虽然我跟项易不是很熟,但他好歹是秦小胭的亲表哥,不能见死不救啊。我拉了拉师父的衣袖,师父摇摇头,示意我先不要慌,我便将快要脱口而出求救的话咽回肚子里。
船无声无息地向前行着,两岸已见不着血红色的花,却出现两道高耸的山峰。峻岭叠嶂,异常的陡峭。
那舩公在这里停了船,用撑篙一击水面,声音粗哑:“到了。”两岸悬崖峭壁,根本就没有路可上。
我蹭到船沿上,把脚朝水里滑去。一沾水,并没有冰凉刺骨的感觉。果然……
闭上眼睛,我回忆了一下刚才三途河边的两生花。大片大片,如火如荼,沿着河岸一路开向远处的黑暗中,无边无际,像是指引归路一般。花开花落一千年,叶凋叶零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此时再一睁眼,三途河水仍旧混浊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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