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叹道:“一句玩笑话,又没有怪你,就赶着赔罪,何必如此谨慎多礼呢?敏敏若有你一半,阿玛和我就不用那么烦心了。现在你在御前侍奉,没有机会,待将来出宫了,接你到蒙古好好玩一段时间,也改改你这个脾气。”
太子爷笑道:“现在是没有机会,皇阿玛到哪里都带着她。不过再过两三年,她就到出宫的年龄了,皇阿玛也该给指门婚事了,王子若要请,怕不能只请一个人的。”合术王子微微笑了下,没有接话。
怎么大家都这么关心我的婚事,人人心中都惦记着?还觉得我不够烦,赶着个地提醒我?不想再说,扯了扯嘴角挤了丝笑,行礼告退,太子爷笑瞅了我一眼,让我退下。
秋风渐起时,康熙决定拔营回京,坐在马车中想着明年太子爷就要被二废,不禁叹道,明年的日子就没有这么好过了,得打起精神,面对这一场宫廷风暴了。又想着可能的指婚,更是愁上眉梢。我究竟该怎么办?
康熙五十年九月 畅春园
康熙从塞外回来后,就直接住进了畅春园。离各位阿哥的府邸都近,倒是方便了各位阿哥进进出出。
今日恰巧碰上十四阿哥,看他也不忙,遂叫住他,向他细细打问十阿哥和十福晋之间的事情。自打上次在御花园中康熙命各位阿哥陪同行乐,十阿哥却称病未来,此事就一直搁在心头,一直想找十四阿哥问个分明,却总没有合适机会。不是碰到时,我忘了;就是想起时,却不合适问。
他嘲笑道:“若不是从小在一块都知道,还真又要误会你了,哪有你这样的?这么关心人家夫妻间的私事,都不知道你整天脑子里想些什么?”
说归说,却还是笑讲了他所撞见的趣事,我一面听着,一面想,都是直肠子,脾气都急,都受不得气,却也都不失为真性情的人,还真是一对欢喜冤家,吵吵闹闹地过日子。
两人正在说笑,玉檀脸色焦急地跑到近前,匆匆给十四阿哥请了安,看着我欲言又止。我敛了笑意,问道:“出什么事了?”
她看了十四阿哥一眼,盯着我说:“头先太子爷……太子爷……和万岁爷要姐姐,求万岁爷赐婚。”
我脑子轰的一声炸开,脚发软,身欲倒,玉檀忙扶住我。耳侧全是嗡嗡的轰鸣声,玉檀似乎仍在说话,我却一句都没有听见,只想着,我究竟做了什么孽,老天竟对我一丝垂怜也无?
待我回过神来时,发觉自己已经坐在屋中。玉檀带着哭音道:“好姐姐,你可别吓我。”
我无力地指了指茶杯,她忙端过来,让我喝了几口。我只觉茫茫然、空落落,不知道该想些什么,又该做些什么,随口问:“十四阿哥呢?”
玉檀道:“十四爷听完,气得脸色铁青,拔脚就走了,只吩咐我寸步不离地守着姐姐、看好姐姐。”
玉檀安慰说:“姐姐,你先莫急,万岁爷这不是还没有点头吗?”
我发了半晌呆,觉得不能这样,事情绝对不能这样!对玉檀说:“你仔细把今日的事情从头到尾,一点一滴地讲一遍,连皇上的一个眼神也要告诉我。”
玉檀道:“太子爷来了后,芸香姐姐命我去奉茶,我端了茶盘进去时,太子爷正跪在地上,对皇上说‘若曦早已到了适婚年龄,她性格温顺知礼,品貌俱是出众的,所以儿臣斗胆,想求皇阿玛作主,将她赐给儿臣做侧妃。’皇上沉默了好一会才说‘若曦在朕身边多年,一直尽心服侍,朕也知道她该嫁人了,只是朕年纪大了,身边的确需要她这样心思剔透、知道冷暖的人。朕私心里本想多留她一段时间,再给她指门好婚事,赏赐一笔丰厚的嫁妆,让她风风光光地嫁人,也不枉她服侍朕一场。今日事出突然,朕要考虑一下……’然后,我茶已上好,再没有道理逗留,只能退出。因当时心中震惊,怕脸色异常,让皇上和太子爷瞧出端倪,一直都未敢抬头,所以不曾留意过皇上和太子爷的神情。”
细细琢磨过去,太子爷的心思我倒是大概明白,不外三个原因,一是康熙,二是蒙古人,三是我阿玛,而其中蒙古人的因素显然居多,满朝皆知蒙古人和太子爷关系不和,太子爷为了巩固自己的太子之位,一直想和蒙古人修好。
可我对康熙的心思一丝头绪也无,如果康熙准了,我该如何,难道真要嫁给太子爷吗?或者抗旨吗?难道真要如四阿哥所说预备三尺白凌吗?
我知道所有人的结局,却唯独不知道自己的结局,难道这就是老天为我预备的结局吗?想着想着不禁悲从中来,忍不住趴在榻上哭起来。
玉檀晚上执意要守在我屋中,我无力地道:“放心回吧!难道你还真怕我夜里悬梁自尽吗?万岁爷既然还没有点头,那事情还没有到绝路,再说了,即使到了绝路,我也不甘心就此认命,你容我一人静静。”玉檀见我话已说至此,只好回了自己屋子。
我躺在床上,前思后想,眼泪又汩汩而落,当年看十阿哥赐婚时悲怒交加,如今才知道何止是悲怒,更有彻骨的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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