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第九十章(2 / 2)

傅青竹本来也有一个幸福的家庭。

但是他爷爷嗜赌,父亲带着他母亲分家出来住。

后来,父亲也走上赌博这条路,并且没有回头路。

叶妈叹口气“但是现在,我才知道我错了。”

不止因为傅青竹四个月没有怨言的劳累,不止因为傅青竹这段时间肉眼可见的消瘦,还有——

“刚出事那天,我和你爸赶来,我们又惊又怕又难过,你爸还犯老毛病,差点晕倒,你们的住院、缴费手续,吃饭、陪护的安排,都是他在忙。”

“他真的是,冷静过头了,我看着他那么冷静,我问你怎么出的事,他不说话,我以为是他的错,当时没忍住,就给他一耳光。”

“他默默挨了,什么都不说。”

“后来,我从前来处理事故的交警那里知道真相,才知道我冤枉他,心里很难受,想找他道个歉。”

说到这里,叶妈沉浸在回忆里。

医院的楼梯间,昏暗又充满绝望,那时候,三月天的雨,密密麻麻的,从楼梯间的窗户飘进来。

叶妈刚推开楼梯间的门,就看到傅青竹面对窗外,他站着,一动不动。

雨打在他脸上,本来意气风发的青年,眼中却只有暮气沉沉,就像被残忍摁灭的蜡炬,随着从脸上掉落的雨水,他眼睫轻眨,有什么顺着眼角滑落。

因为傅青竹知道,他不能被情绪的重山压垮,如果他垮了,陷入悲痛的叶家会很久缓不过来。

他用他的肩膀,挑起这家子。

叶妈同时也看到,他眼里深刻的绝望。

叶妈说“那么深的绝望,当时我就想,如果你真的有那么万一的可能,抛下我们先走,他肯定会跟在你后面,撒手就走。”

“你是他的精神支柱,他才能成为顶梁柱。”

那时候,叶妈就知道是她多虑了,因为傅青竹这样的人,绝不会误入歧途,只要有叶以云,他会倾尽一生,只对叶以云好。

叶妈说“以前,我还会怪你们没经过我和你爸同意就领证,不过现在,我倒是完全放下心。”

叶以云泪眼婆娑“妈。”

叶妈“?”

叶以云“我明天就要康复,我要快点戴义肢。”

双腿没有了有什么关系,她还有傅青竹啊。

他把她当精神支柱,她也是。

他们会一起走下去,一直走下去。

康复的过程很痛苦,一开始,叶以云觉得自己身体向面条一样,做什么动作都软趴趴的,后来,才能稍微提起重的东西,才能拿着勺子自己喝粥。

没过多久,她戴上义肢。

需要靠别的东西来支撑身体,这种感觉很奇怪。

刚下地,叶以云差点摔倒,但傅青竹是她的拐杖,他搀扶着她,帮助她迈开这第一步,成功的时候,两人都流了很多汗,但也忍不住相视一笑。

当然,并不是都是顺顺利利的。

身体在排斥这双假腿,它在呼叫她本来的双腿。

有时候,叶以云睡到半夜,就感觉到自己的小腿在发疼——被车轮子碾过去,它们粉碎性骨折了,她的小腿好痛。

她抱着空空的小腿,失声痛哭。

为此,傅青竹专门学很多叶以云喜欢的歌。

在她难受地掉眼泪时,他会在她耳边清唱着,直到叶以云的注意力被转移。

他会一遍遍安抚着她,一次次轻拍她的背脊,低声宽慰她,哄她入睡。

然后,他自己走到阳台吹吹风,他看着这座陷入沉睡的城市,手指捻着一根烟,也不抽,只是反复把玩着。

后来叶以云终于不再被幻想的腿折磨,才发现阳台花盆里,莫名其妙插了很多支烟。

“你买烟干嘛,又不抽,还插在花盆里,不知道的以为你在种烟呢。”

叶以云一边说,一边蹲下身,收拾花盆里的烟。

而傅青竹就坐在阳台躺椅上,星目带着笑意“因为你不喜欢。”

叶以云疑惑“啊,有吗?”

傅青竹扶着她站起来“好了,今天戴三个小时了,循序渐进,先拆了,你大腿肌肉撑不了那么久。”

叶以云应声好。

她习惯地攀着他的肩膀,由他一个打横,抱着她往屋里走。

叶以云还要说他“你也要多吃点啊,变瘦了,好意思让我这个病人心疼吗。”

傅青竹哈哈一笑,没否认,不过也说“这段时间陪着你吃补品,不都补回来了?”

叶以云靠在他肩膀上,她看着他俊逸的侧颜,突然叫了一声“傅青竹。”

傅青竹低头“嗯?”

“谢谢你。”

傅青竹将她放在椅子上,牵着她的手,他眉头微抬,目光闪烁“这句话,应该由我来说才对。”

谢谢你没有就此离开我的世界。

谢谢你留下来陪我。

那天晚上,叶以云突然梦到高中时候的事,回忆和梦境,真实与虚假,相互交错,她看到那个在网吧电脑前打游戏的少年,她说了不要抽烟,从此朋友递给他烟,他都摆手拒绝。

有人喊他“傅青竹,抽一个呗,这玩意儿很能缓解压力。”

傅青竹一边操纵游戏里的小人,头也每抬“压力个鬼,我没有压力需要缓解。”

梦到这里她突然醒来,也不知道这到底是真还是假,她侧头看着傅青竹,闭着眼睛的傅青竹,呼吸匀称。

与梦里的少年不一样的是,他眉目间更加俊朗,完全没有瑕疵。

听说在那四个月,他抽烟比谁都厉害。

但现在,他不抽烟了。

叶以云知道了,其实来来去去,都只是因为她。

何其荣幸,她的一生能够和这个男人相互陪伴。

在身体恢复得差不多后,叶以云尝试戴着义肢到大街上。

傅青竹一直在她两步的距离内,她穿着短裙,和他笑着说话,过往的人们虽然会露出好奇的神情,也有恐惧的目光,但更多的,是善意的理解。

第一天,走了一百米,就回家了。

第二天,走了五百米,到公园里散散心。

第三天,她尝试走去地铁站。

傅青竹却拉住她。

他嘴唇有点褪色“我们不过去那边。”

叶以云奇怪“为什么呀?”

傅青竹抓着他的手收紧,他眨了眨眼,然而,眼眶不可控地微红,直深深吸口气,才让自己声音不那么颤抖

“不过去好不好?”

当天那辆红色轿车,叶以云那一身血,成为傅青竹的创伤。

无数个日夜里,那一幕都是噩梦,那里也成为他至今不敢踏足之地。

看着他的神情,叶以云恍然了解什么。

她回身抱住他“我没事,我一直在呢。”

傅青竹的手指慢慢捏成拳,他闭上眼睛,低头靠在她脖颈处,轻嗅属于她的气息。

这回,轮到她安抚他。

再后来,当叶以云知道这场意外车祸,让子宫壁承担不起孕育一个孩子的能力,无法生育,也释然了,天降横祸,毁掉许多本来属于她的美满,但是所幸,有傅青竹在。

他们通过各种手续,一起领养两个孩子。

其中一个姓叶,一个姓傅。

生活步入正轨,叶以云在家写剧本,傅青竹则创建一个公司,迎着时代的风口,即使曾有几年回归家庭,他再一次成为新贵,跻身名流。

他把他所有气运给叶以云,却不会因没有气运而跌落谷底。

以云好奇地问系统“这就是男主吗?”

系统“得了吧,他已经没有男主光环,这一切都是他个人能力,啧啧,牛批啊。”

以云“哦,谢谢你夸我老公~”

系统“……”秀恩爱给爷死!

岁月如梭,年复一年,科技发展日新月异,义肢也慢慢发展出ai智能,世界来到10g时代,全息智能布满全球,甚至已经开发月球资源……

然而人体依然奥秘,有些疾病,永远是科学无法摸清的领域。

这一年,叶以云起来的时候,就发现她的书包不见了。

“那个书包!”叶以云挠着脑袋,“里面还有我的准考证呢,我要去考一模,迟到了怎么办?”

傅青竹轻轻拍着她的背,低沉地告诉她“不怕迟到啊,傅青竹会载你去考试的。”

“对,对。”叶以云放下心来。

她握住傅青竹的手,凝视着他“你长得有点像傅青竹。”

傅青竹笑了“你怎么不问我是不是就是傅青竹呢?”

六十岁的叶以云头发乌黑,脸上有着岁月的痕迹,但仍见得到年轻时是个大美人,她抬起白皙的手,抚着傅青竹的脸。

傅青竹也老了。

作为傅氏集团的创始人,他很低调,但一有什么举动,还是轻易成为网民的关注点,自带流量,当然,还包括傅夫人叶以云。

他们一起走过少年青葱,青年流金岁月,中年风韵荏苒,现在,步入暮年。

他不再年轻,嘴角有浅浅的法令纹,但那双眼睛仍黑黢黢的,整个人不显锋芒,却依旧温和又帅气。前阵子,因骑单车载叶以云,被全息抓拍成动图,还被评为最有风度男子,力压许多人气偶像。

此时,叶以云看着他,咯咯地笑“你个糟老头子,好意思骗我你是傅青竹?”

傅青竹抓着她的手,亲昵地亲了亲“好吧,那我就不是吧。”

叶以云又有点生气“你怎么不是了?你不是,谁载我去考试?”

傅青竹扶着她站起来“那走,我现在载你去海市一中。”

他起身,给叶以云准备书包,她去学校会口渴,还要给她装个水,放包里,重了他来拎。儿子傅曜走来,他身上气质与傅青竹有点像,刚下班,西装还搭在手臂上,见着傅青竹,道

“爸,我今天约到国内脑科的医生,看看什么时候,让那医生来家里。”

阿兹海默症,是医生对叶以云的诊断。

傅青竹熟练地准备着,随口应“没事,我们年纪大了,总会有一些毛病的,你不用操心了。”

傅曜“可是……”

傅青竹笑了笑“你放心吧,你妈妈我会好好照顾的,倒是你,小楠最近跟我说,你都不关心他成绩。”

小楠是傅青竹的孙子,也是傅曜的孩子。

傅曜阴恻恻笑了,居然被儿子告自己的状,说“好,这小子今晚就能让他爸好好‘指导’功课。”

东西弄完后,傅青竹回到房里,叶以云却反悔,摇头“我不出去。”

傅青竹说“考试要迟到了。”

叶以云唉声叹气“反正没考好,有傅青竹给我兜底。”

傅青竹说“对,好,他永远帮你兜底。”

叶以云“哼”了声“但我对他也很好。”

傅青竹“我知道。”

叶以云说“我暗搓搓喜欢他五年,他还把我当妹妹!我真是差点就给他当一辈子妹妹了!”

傅青竹跟着骂“这家伙,太不像话。”

叶以云瞪他“你谁啊你凭什么骂他?”

傅青竹忙说“我不骂,我错了。”

叶以云突然很认真地看着傅青竹,逡巡每一寸,就像巡视自己领地,在傅青竹忍不住跟着低头看自己衣服时,她严肃地说

“原来你就是傅青竹。”

傅青竹“……”

她的病情时而好转,等缓过来,就会捂着嘴笑“傅青竹,你骂你自己,哈哈哈!”

傅青竹放下书包,手指在她额上弹了一下“就你爱捉弄人。”

又过五年,叶以云住院了。

她的身体机能已经全面下滑,比正常人退化得快,医生捉摸不透,只能归根于她二十二岁那年的车祸。

她沉睡的时间越来越多,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

傅青竹又一次站在楼梯间里。

这片天空没有使用投屏伪造的好天气,屋外,飘着细细的雨水,随着风,又一次铺洒在这片天地,还有他脸上。

女儿叶月白找到他,不由着急“爸,你怎么站在这窗口淋雨呢!”

傅青竹回过神,对女儿笑了笑“你以前,还曾经好奇你妈妈的双脚怎么回事吧?”

叶月白有点脸红“唉,那时候我还小,什么都不懂。”

傅青竹悠悠叹口气“你妈妈当时,是从这样的天气抢回的一条命。”

他好似陷入沉思,又笑着摇摇头“她不舍得我,陪我走了这半生,我这辈子,已经值了。”

叶月白听出他的话外音,不由着急“爸你在说什么糊涂话呢,妈妈不是好好的吗,只是……只是住院了,很快就能好的。”

傅青竹点头“对,只是住院了。”

他回到病房,目光描摹叶以云沉睡的睡颜,另一手轻轻放在她手上。

傅曜、叶月白、傅小楠来过,也都劝傅青竹早点休息,傅青竹只是摆摆手,说“没事,我再陪她坐一下。”

那天晚上,下着细细密密的小雨。

叶以云突然醒过来,小小台灯的暖光,照在傅青竹侧颜上,他抓着她的手,趴在床上小憩,好似有所感知,慢慢张开眼睛。

叶以云惊讶地说“傅青竹,你什么时候变成个老头子的?”

傅青竹“嗤”地笑出来,经过岁月沉淀,那双眼睛有着数不尽的星芒,叶以云看着他,不由有些脸热。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若有所思“没错,我也成老婆子了。”

傅青竹轻轻捏她脸颊“行了行了,饿不饿?两天没吃饭了吧,要吃什么?”

叶以云想了想“先吃个苹果开胃吧。”

傅青竹洗个苹果,拿刀削好,切成一小块,送到叶以云嘴边,叶以云啊呜吃进嘴里,又有些困惑“没想到我这个岁数,还咬得动苹果。”

傅青竹说“你上回,还在啃甘蔗。”

叶以云“?”

她高兴地说“那我也太厉害了吧!我这牙口肯定能吃得动更硬的。”

“好想吃qq糖,”以云怀念,“就那种牛皮糖,又润又弹牙……”

傅青竹“大半夜你让我上哪买去?”

以云摆摆手,赶傅青竹去买“快去吧,肯定有大超市还开着,快点,我想吃,我怕好长一段时间吃不到。”

傅青竹擦擦手,说“好吧,要什么口味的?”

以云说“水蜜桃味的qq糖。”

傅青竹穿戴好,坐空中电梯,直达大超市,在ai服务中,选购几款现在网上很流行的qq糖,有一个还是很老的牌子,从他和叶以云读初中就在吃的牌子。

带着qq糖,他回到病房。

叶以云又睡着了。

傅青竹说她“你现在不吃,等明天小楠来了,都给他吃,小孩子就爱吃这东西。”

叶以云没说话。

傅青竹拆开水蜜桃口味的糖,他吃了一个“你的qq糖我要吃完了。”

叶以云还是安安静静睡着。

拿出一个在她鼻尖凑了凑“真不吃?”

她睡得很恬静。

傅青竹放下糖。

他慢慢嚼着糖果,水蜜桃味是清甜的,可是,他突然哽咽起来。

擦掉溢出眼角的泪水,他半是叹息,半是无奈,躺在叶以云身边,像是悄悄话一样,说

“不要着急。”

“你走得那么快,又到我没法陪你的地方去。”

“好歹等等我。”

傅青竹扣住她的手,缓缓合上眼睛。

三月的雨虽然有点凉,但春天总算来了。

隔日清晨,傅曜去上班前,都会来病房探视,这才发现,父母亲已经离开人世,而房中的智能ai护士,却仍判定他们有生命迹象。

医生做最后的探查

“这……夫人身体机能撑不住,是意料之中的,只是先生身体康健,居然也同时……奇怪唉,奇怪。”

“唉,节哀顺变。”

傅曜忍着眼泪,走出医院时,与父母相处的点点滴滴都在他脑海划过,突然,画面定格在小时候。

叶以云坐在沙发上,教他语文,当看到字“陪”时,组词“陪伴”。

傅曜问“妈妈,什么是陪伴?”

叶以云想了想,打了个比方“比如我和你爸。”

他们这一生,牵着手,一起走。

走得很慢,很幸福。

作者有话要说青梅竹马结束啦~

这是我时隔一年第二次写现代题材,还很不熟练,有很多不足的地方,多谢大家体谅,爱你们

下个世界世子x外室

呜呜呜,古代我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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