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玄陵道:“神武军一会到,这里的事留给陛下处理,我和兄长先走了。”
话音一落,忙不迭拉着寒渊脚底抹油的溜了。
跑出一段距离,裴玄陵松开寒渊,拍拍胸口顺气,道:“还好跑得快。”
寒渊转向回去的方向,道:“回白鹿司。”
“欸,等等我!”裴玄陵连忙拔腿跟上。
白鹿司门前,楼千披着大氅,手里拿着一壶温酒,正一口一口的喝,见裴玄陵和寒渊回来,道:“回来了?”
裴玄陵道:“回来了。”
楼千道:“玩的开心否?”
裴玄陵从袖子里掏出之前在糕点店买的糕点,塞了一块进嘴里,模糊不清的道:“还行吧,遇到鬼面人有点晦气!”
楼千道:“什么!?你们遇到鬼面人了?”
寒渊出声纠正:“确切来说,是戴着鬼面的遣奴。”
楼千道:“遣奴?这种怪物不是早在五百年前就被帝尊清理干净了吗,怎么会出现在帝都?”
卷宗上有过记载,太祖开国二年,帝尊设白鹿司,灭其帝都中作恶妖邪,当时战乱刚息,四处戾气滋生,遣奴这种污秽中生的怪物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自然也在诛杀的名录中。
如今天下太平,虽有战事发生,但很快就会被平息,不像开国那会儿战役长达数十年,应当是不会再滋生出遣奴。
且不说一出现就这么多,简直跟批量生产似的。
裴玄陵摊手:“我怎么知道,说不定百年前帝尊他老人家没清理干净藏匿的遣奴呢?”
楼千道:“怎么会,卷宗上有明确的记载。”
裴玄陵伸出食指摇了摇,道:“司君,死读书读死书,人是活的,书是死的,书上记载的不一定是对的,比如现在,你还能坚持说书是对的?”
楼千被他噎得说不出话,话虽说的直,却无一理由不差,句句在理。
裴玄陵哼哼两声,煞有其事的道:“再说了,五百年过去,帝尊都化成一捧黄土了,他那时觉得对的事,到我们这一代,人的眼光不同,自然也就有了不同的见解,没必要固守老一辈的思想,太过僵化。”
这番胆大包天的话实在是大不敬的很,妄议前人先辈,倘若被人听到了,定要职责他不敬先辈,大逆不道。
本以为他的胆子就到此为止,孰料这家伙胆子比猪的膘还要肥,张口句句惊天动地!
裴玄陵将手里最后一块糕点塞进嘴里,油纸扬手一丢,拍了拍沾碎屑,更大胆的发表自己的‘见解’:“帝尊谁啊?五百年前太祖皇帝和国师祖宗的师父,现今冰雪术法的祖师爷,牛掰人物,在当时说一句话连太祖皇帝都不敢说不,一呼百应,但是再怎么牛掰、天纵奇才,最后还不是死的无影无踪,只留一个衣冠冢?”
身旁的寒渊鸦青色睫毛微颤,侧眼斜睨他,眼神如同深渊中结出的坚冰,晦暗不明中夹杂冷戾,秾丽的眉眼凭添三分危险。
裴玄陵被他睨地寒气爬上脊梁骨,吞了吞口水,小声迟疑的问道:“我说的不对吗?”
楼千扶额,头疼又无奈,不太想回答他这个问题,见裴玄陵眼中期待,挣扎片刻,斟酌措辞,艰难开口:“对是对,可有的话即便知道对错黑白也不能这么直白的说,会引来麻烦。”
寒渊却将目光从裴玄陵身上移开,落在了楼千身上,睫毛往下压,眼睛微眯:“他所言在理,无甚不妥。”
闻言,楼千拿酒壶的手一抖,酒水洒出些许,溅湿收口箭袖,强颜欢笑道:“前辈觉得无不妥便无不妥,是晚辈杞人忧天了。”
他眼皮下垂,不敢直视寒渊,嘴唇泯了泯,神色极度不自然,如坐针毡似的。想来是想转身逃离,碍于盯着他的人威压太过强大,脚下坠了千斤石槌,迈不开腿,只能钉木桩般立于原地,不得动弹。
裴玄陵此时若是个只管看戏的,肯定会惊奇的张大嘴巴,沉稳的司君大人脸上现在竟有点慌张的意思。
楼千实打实的慌,没一点参假的慌,尤其是寒渊盯着他的时候,若非定力好,能做到恐惧克制,昏厥过去都有可能。
面对强者的威压,修为低的恐惧害怕乃是正常现象,却远远做不到让人有种跪地俯首叩拜的念头。
御灵师界,天地君亲师皆是跪地俯首叩拜的对象,寒渊于他非亲非故,在被他盯住的一刹那,弱者对强者的畏惧是必不可少的,除此之外,还让他生出了一种俯首叩拜的念头。
仿佛寒渊是立于高山之巅的神明,登高望远、俯瞰众生,脚下的生灵皆须俯首叩拜。
“司君,你跟司珉聊完事回来了?”
身后,陈珀提着两三个酒壶,一身酒气的和龙湛勾肩揽背,用欠揍的笑容傻呵呵的道。
龙湛满脸嫌弃的推开靠他的酒鬼,眼中朦胧酒气,脸颊微红,看样子没被陈珀少灌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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