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您是不是,特别……特别不喜欢,不喜欢女儿?”慕惜辞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说话也断断续续的不成句子,慕文敬闻此忙不迭地用力摇头:“没有,爹爹怎么会不喜欢阿辞呢?”
他的确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孩子,但“不知道如何面对”并不代表他讨厌她。
事实上他喜欢他与妘儿的每一个孩子,每一个。
“骗人。”小姑娘抽着鼻子哭到打嗝,脸上的泪反而涌得越发快,“嗝——您要是喜欢女儿的话,您要是喜欢,怎么、怎么从来没看过阿辞?”
“爹,阿辞会乖乖的什么事都不惹,您不要嫌弃阿辞好不好?”慕惜辞说着又揪了揪被面,上好的缎面锦被被她揪出了道道的褶子,慕文敬忍不住往床边走了走,伸手摸了摸小丫头毛茸茸的发顶:“傻姑娘。”
“阿辞不傻,阿辞什么都知道。”慕惜辞抽噎着勉强止了泪,倔强的仰了脖子,那语态神情,让慕文敬恍惚中像是看见了年幼的慕惜音,又好似是见到了少女时的温妘。
“阿辞没有娘亲,二婶婶说阿辞是生来的‘克父克母’之命,所以爹爹才不喜欢阿辞,也不愿意见到阿辞……”小姑娘哑着嗓子学着那些不知从何处听来的话。
这言论令慕文敬面上的表情僵了一刹,掌心下那颗毛茸茸的脑袋瞬间变得分外烫手:“这些混账话……是谁说给你听的?”
“不用谁刻意说给女儿听,大家都这么说。”慕惜辞抖了抖眼睫,面上半干的水迹顿时又湿润起来。
她乌溜溜的眼珠而今仿佛失去了最后那点光泽,长而密的睫毛在她的小脸上投出两道鸦青色的影子,他循着那影子,瞥见小姑娘通红的鼻头。
“爹爹,阿辞不是坏孩子,阿辞也没有克父克母。”幼童尝试着抬手去捉他的衣袖,慕文敬收了那只覆在小姑娘发顶的手,迁就着任她用那只被汗浸得湿漉的小手抓了他朝服的袖口。
“爹,您不要再丢下阿辞了好不好?”入手的衣料温暖而干燥,慕惜辞控制不住的再一次通红了眼眶,前生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她死去的父亲和二哥,能再度活生生的站在她面前。
活生生的,不是传闻里被敌国拆做一箱骨、一箱肉和一箱皮送回乾平的冰冷木匣;也不是她一点点收拢起来的那些被割成块、挂在城墙上曝晒不知多少个日夜的残破尸首。
她还有机会将错过的光阴补回来。
还有机会将她曾经犯下的错误,一一填平。
“其实爹爹从来没有嫌弃过阿辞。”慕文敬沉默片刻,缓缓开了口,他声线微哑,语调却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庄重,“爹爹也知道阿辞没有克父克母。”
“爹爹只是很忙,忙到没有时间去看阿辞,也不知道该怎么样去看阿辞。”他垂手攥住了小姑娘的手掌,细细软软的小爪子尚填不满他的掌心,“爹爹向阿辞保证,以后绝不会再这样了,我们拉钩钩,好吗?”
慕惜辞听着他说的话,突然哭得一塌糊涂,她颤着手伸出了小指,钩上了那只带着茧子的指头。
沉积在心底数十年的冰封骤然间崩碎了一个角落,她知道随之而来的必定是一场山呼海啸。
但这一切都值得。
“好。”
记得收藏(斗破小说网https://www.ece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