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会儿，他拎着两盒甜点出来，找个偏僻巷子回了小院儿。

篱笆门半掩，院中静悄悄的。

远远看去，可以发现有一位女子端坐太师椅，只露出小半个身子。一位地只斩落的执念，日复一日、年复一日，坐在那儿痴痴等着。

窦迟脚步沉重，不敢往前一步。

他的心不大，容不下那么多人，可是青鸢……就该一直守在这个地方吗？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

不知时间过了多久，端坐太师椅的身影分毫未动。

窦迟轻叹口气，推门走了进去。

听见脚步声，青鸢身躯微颤，俏丽的桃花眸如同有石块投进水中，荡起了片片涟漪。

能进院子的只有一个人。

“夫君~”

青鸢穿着牛仔裤、白t恤，黑两侧长发披在肩上，福身一礼，举止端庄又透着几分古怪。

窦迟拉着她的小手，坐在院中石凳，打开盒子里甜点，“来，尝尝合不合口味。”

“唔~”

青鸢眼中带笑，葱白手指捏了一块，轻咬一口眉眼半弯地点了点头，“好吃，这是什么？”

“蛋挞。”

“嗯嗯，夫君要尝尝吗？”

“好。”窦迟抓着她的小手，把半块蛋挞塞进嘴里。

青鸢呆了呆，小脸儿泛起些许红云，急忙低头去看另一盒糕点，“这个呢？”

“老婆饼。”

“诶？好似团圆饼呢，因为是婆婆做的吗？”

“团圆饼的一种，粤地特产，老婆……就是娘子。”

窦迟蹲在她面前，笑着说：“吃了老婆饼，青鸢以后就是我的娘子，嗯~以前虽然也是，但是以后会是真正的娘子。”

“唔~”

青鸢脑袋微低，怔怔望着手中的甜点，睫毛眨动间泪水滴在了手腕。

窦迟靠近帮她擦拭脸颊的泪水，轻声说：“青鸢很美，在我眼里你和溪姐都是世间最美的女子，只是……以前我不敢接受，因为从小产生的观念，就是只能有一位娘子。”

“我、我知道，夫君从前讲过。”

“如果青鸢生活在人间，这般好看、善良的女子，是不会看中我……”

“不。”

青鸢抬起头眼眶里含着泪花，嘴角微微翘起，“我现在、喜欢夫君，就跟溪姐一样喜欢，奴家只会是夫君一人的娘子，此生不变。”

手指拂过她白皙的脸颊，窦迟轻笑着说：“娘子从前也讲过。”

芙蓉帐暖玉娇娘。

执念化灵雨打窗。

……

轰隆隆~

傍晚时分，晴朗的天空惊雷炸响。

盘腿坐在床尾的屈瑶娇躯一震。

坐在床边的屈笑嫣同样心头一震，虽说参悟四境的过程极少出现意外，但面对最疼爱的妹妹，她一直提着心劲儿。

“没事没事，瑶瑶不怕，只是打雷呢，姐姐哪儿都不去就在旁边守着你。”

“参悟失败也没关系，以后还有机会。”

“爷爷打了好几次电话，他也在担心你。”

“……”

明知妹妹听不见，屈笑嫣依然不停地念叨，只是声音很小，担心会打扰到屈瑶。

窗外雨骤风急，豆大的雨点打在窗外簌簌作响。

她站起来在房间来回踱步，心里咒骂着早不下雨晚不下雨，非得在妹妹参悟的时候下雨。

贼老天！

轰隆隆~

声如闷雷，吓得姐妹俩同时身体颤抖。

房间慢慢暗了下来，屈笑嫣想去开灯又按下了这个念头，手臂绷紧望着床尾的娇小身影。

幽暗中，屈瑶的头顶亮起一道微光。

浅绿色光芒中，一支嫩芽冒出，像是长在她的头顶一般。

屈笑嫣面色呆滞，低声喊道：“这……”

屈氏的修行法门与其他玄门不同，每一个幼童在抓周的时候，族长都会将各种灵草的种子放在幼童周围，抓到哪一粒就会成为他的伴生灵草，从那时起必须时刻贴身温养。

而屈瑶当时抓的是一粒兰花种，四君子之一的兰花。

当然在场的族人还以为她没抓到种子，正要让她再抓一次……

屈氏族长低声叹息，拿着小袋走过去在小屈瑶手心拨了两下，系好袋子挂在她的脖子上。

因为兰花的种子为白粉末状，常人肉眼难以辨认，当时是院中的百年春兰果实落地，几缕种子飘进了堂屋。

在屈氏的先辈中，从没出现过以兰花晋升四境之人，因为兰花繁殖困难，而且种子内没有胚乳，只有一个发育不完全的胚，必须达成极为苛刻的条件才能成活。

可当时屈瑶已经做出选择，再无更改伴生灵草的可能性。

这些年即便她天赋极好，即便去年天地间气韵再现，身边的家人都瞒着这件事。

——晋升四境无望。

而此刻……

屈瑶的头顶，嫩芽不断成长分出了几根草叶，其间开出了一个花苞。

虽只小小一颗，根茎似乎无法承受花苞的重量，带着它轻轻晃动。

“怎么可能？！”

屈笑嫣跪坐在地，双手捂住嘴巴呆呆望着眼前的诡异状况。

她抓起桌上的手机，颤抖着想要拨打电话，“不、不行，先等等看，就算现在跟爷爷说，他也帮不上忙。”

“为什么，兰花也可以成就四境吗？”

“是典籍记载有误，还是瑶瑶的体质特殊，她昨天跟窦迟兄妹在游乐场……”

“不可能，他们两个跟屈氏没有任何关系，怎么可能对瑶瑶有所帮助！”

那株花苞渐渐长大，淡黄色花瓣缓缓张开，好似蝴蝶围绕在花蕊翩翩而动。

屈瑶面色通红，光洁的额头不停冒出汗珠，嘴唇微颤好似正在忍受着无尽的痛苦。

“嘤咛~”

屈笑嫣靠过去却不敢出声打扰，攥紧拳头，默默给妹妹加油。

不知道过了多久。

淡淡的香气在房间逸散开来。

淡黄色花瓣微微卷曲，飘摇着从叶茎脱落。

屈瑶缓缓睁开眼，目光呆滞地眨了眨，哇的一声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