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怕这个小吏嘴巴不严实,让人生出有文泽洲大才有入仕南水国的误会,一个个过来纳头便拜,还要苦心解释一番,想想就烦不胜烦。
没等有所动作,旁边有人一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张惠文顺势低头看的第一眼,就是那深入骨髓永生难忘的天青色,他娘的,终于有人来帮忙了。
猛抬起头,想着和这位“临危受命”的老兄叙下旧,看到来人面容,有些尴尬的挤出笑脸,恭敬一拱手,道:“颜……”
来人双手扶住他,温和说道:“惠文外出多年,受命于险境,辛苦多矣。”
张惠文正音道:“石以砥焉,正合我辈读书人的意愿。劳其筋骨,塑就读书人坚韧之态。出来一趟而已,矫揉造作要不得……”
陈景和崔英看向这边,往常可没见过张先生如此滔滔不绝,说了许多,可又觉得全是废话,完全听不明白说什么。
对面那人,一身读书人装扮,头别玉簪,留有短须,丰神俊朗,看着比起张先生年轻许多,也斯文许多。
陈景看过去时,那人抬手止住了张惠文言语,走近两步道:“颜文裴,文字的文,非衣裴。”
崔英实诚的问了一句,“你那个姓是……”
颜文裴儒雅随和道:“颜色的颜。”
崔英“哦”上一句,碰上一个少有的姓氏,又长了见识。
陈景行了一个晚辈礼,故意不搭理张惠文的挤眉弄眼,推想这位颜先生,应该也是来自文泽洲,但愿不会为难两人和他一起走。
颜文裴说的话让陈景打消忧虑,“我这次出来,只是带惠文归乡,既然已经到了渡口,就是离别时,若是有缘,他日相见再叙往事。”
说完拱拱手,竟是真的走了。
陈景摸不清这里面有什么事情,张先生回家或许是真,但肯定另有所图,对于邀请自己和崔妞去文泽洲的事,他不好判定真假。
读书人就不能、不敢扯谎?
这话本身就是胡扯。
索性随他去吧,掏出五枚雪钱直接登船,这是他砍价一番后两人的最终价钱,浪费口水不多,看你舍的多少面皮罢了。
拿着房引玉牌,先不去房间,在甲板上看上几眼壮阔海景,有感而发道:“只是为了一颗雪钱,脸皮都舍去不要,若是云钱,是不是连命也能豁出去?董老爷子说得对,没钱的靠脸皮挣,有钱的都是靠本事挣,没钱还脸皮薄的,早早准备棺材板。”
崔英有些羡慕那些三三两两乘坐飞禽的,看着就威风、气派,最气人的是唯命是从,拍下背脊,吹声口哨就飞起转弯,简直不要太听话,她都怀疑,是否杀了飞禽吃肉也是乖乖等死,不带扑腾翅膀的。
眼见她看得入迷,陈景一只手按在她脑瓜上,略显哀叹道:“崔妞啊,不能光长力气,也长点儿心吧,出门在外被人看轻没什么,就怕陷入阴谋诡计出不来,到时候叫天天不应,喊地地不灵,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崔英愣了一下,道:“咋的,小景你这是打算娶媳妇儿,不管我啦?”
“你怎么想的,娶媳妇的事儿都出来了。”
“要不然呢?不过小景啊,以咱俩交情,你媳妇儿,那不就是我媳妇儿嘛,你怎么对待媳妇儿的,我就怎样对待,咱就是这么大气,绝不会冷落了媳妇儿。”
“滚!”
颜文裴走到一艘巨型浮舟前面,回头和张惠文说道:“你先行一步。”
张惠文正打算抱怨一二,颜文裴打趣一句,“行了,这次回去,学宫还有书院,不会有人诘难与你,真当我们这些老顽固食古不化,处处为难你们年轻人?”
这下张惠文心里乐开了花,转念一想,小心询问道:“颜祭酒打算去找姓穆的?”
颜文裴抚须而笑,“天下大变,正是我文泽洲读书人出世之时。得道者多助,能争取则争取,成不成,是另一码事。
穆鸿风品行不端,非君子德行,可从来是个高傲的人,让你们年轻后辈去,他也做不出礼贤下士的善意举动,兜兜转转,还是我来吧。”
张惠文愕然道:“那他的两个弟子?”
颜文裴目视北方,悠悠道:“可下注,小赌怡情一把即可,断然不能把全部身家押上,然后嘛。”
“尽人事,听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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