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景皱着眉头喝上一口,一点儿油水都没有,淡出鸟来,忍不住问去隔壁,“大哥,我看他们没绑着你们,你们咋不跑呢?”
隔壁木房的须发不分家的汉子说道:“为啥要跑?如今这世道给饭吃,去哪儿不是去。倒是你小子,看样子穷归穷,不是那种过不下去的,咋半路绑过来了?”
“我说是误会,大哥你信不?”
陈景看他一直盯着自己的碗,就把碗里剩下的稀粥倒给他一些。
汉子一口喝干稀粥,无所谓道:“信又咋样?不信又咋样?都到人家地界了,认命吧。”
深夜时分,山上总是时不时传来各种兽吼,让一众初来乍到的流民生出惊恐,陈景与隔壁两边同为沦落人的流民攀扯许久,这才晓得他们为何来到走兽山这里。
山门为了显示清高,一般不会特意招纳凡俗进入,哪怕只是个外门杂役,凡俗世家都要争抢挤破头,求得就是一个虚无缥缈的“仙缘”,山门这边一抓一大把,还要精挑细拣。
也不晓得走兽山为何反其道而行之,竟然去北边山里又是哄骗又是劫掠,带回一群流民野人。
看似是救人于危难举动,陈景却咂摸出一股阴谋诡计味道。
“啪”的一声,铁锁被陈景扭断。
有几个流民眼睁睁看着陈景走出木房,既不呼喊,也不求助。
陈景关上木门问道:“几位不会告密吧?”
几个流民瞬时扭过头去,只剩陈景隔壁那位开口道:“那要看你回不回来了?”
陈景意外道:“怎么说?”
汉子拢一下身下干草,闷声道:“你要是一去不回,我告诉人家说不定还有赏,反正你也不回来了,我也没啥好怕的。
可你要是还回来,凭你的本事,我要是告发你,肯定要遭殃,我还不如当作啥也没看到。”
陈景点头道:“这话在理。”
说完脚尖一点,身影越过院墙,朝着最亮堂的一座楼阁而去。
走兽山议事堂,白发山主戈婴思虑重重,手边信笺看过七八遍了,每看一次就头疼一次,自己那个宫主师侄有意削减山门开支,开源节流,轮到走兽山这里,就只剩下“节流”一项,理由让他这个老金丹嗤笑不已。
“天时大变,应积蓄内力,方可天地大乱之时站住阵脚……”
说的好听,再这么没钱下去,走兽山就要在天地间除名了,水游府是你的心头好,翱天殿是重中之重,唯有走兽山是捡来的孩子不成?
走兽山做的最脏最累的苦活,还不太受祖师堂那边待见,轻飘飘几句安慰话有个屁用?
老子管他娘的天时大变不大变,反正我走兽山若是再憋屈下去,肯定被祖师堂里落座的挤兑没了。
“司山。”
“师尊。”
“这批人来自何处?”
“距离曲梁河不到八百里了。”
“越来越远了,也不知道能用到几时?”
“师尊,宫主那里真就不管我们死活了么?我们走兽山好歹也是兽神宫起家的一份子,不该如此被苛待。”
戈婴走出门外,唏嘘道:“说到底还是为师人情世故也差了些火候,修为也不够看,连累了整座走兽山。
翱天殿自不必说,有宫主坐镇,水游府好歹也有两位金丹,唯独我们走兽山,只有我这一个金丹,还是破境无望的老金丹,祖师堂里自然说话没分量。”
戈婴苦笑说道:“我这倒霉名字啊,活该老了不受待见,被人挤到这边来,一待就是将近两甲子。”
司山不敢多说些什么,问起其他来,“师尊,这批流民该如何安置?”
戈婴神色苦闷,悠悠道:“能用的留着用,能挣命的留一命,若是没用还不惜福的,照旧处置。”
“谨遵师命!”司山恭敬退下。
躲在远处树上的陈景滑下,俩人对话听了个大概,其中那个叫“司山”的,就是白天在山路碰见的那位。
要是那个老头所说不假,这山上应该只有一位金丹境,跑出去应该不难,可千万别给兽神宫报信,天晓得会不会是瞬息及至的那种。
走过一处兽吼连连的院落,院门竖着一张木牌,上边写着“兽圈”,门前两个年轻弟子正在打瞌睡。
陈景趴着墙头看一眼里面,没看到有其他人后,腾空翻了进去。
巨蟒,灰狼,山魈,野猪,各式各样,不下二三十种走兽关在兽圈之中,与关押流民的木房类似,一间一兽,有的相对温顺,不过多数野兽看到陈景这个生人进来嘶吼连连。
陈景随便走上一遭就要离开,没啥稀罕的,不外乎就是块头大些而已,或许这些野兽没被抓来的时候,已经在山里称王称霸。
路过一头关押灰熊的铁牢房时,一块带着血肉的白骨引得陈景目光。
灰熊额下皮毛泛红,估计是刚用食不久,盯着陌生来人吼叫几声,爪子伸出铁牢之外挥舞,暴戾又凶悍。
司山回去就寝路上,回想师尊话语,总感觉这么下去不是个事儿,得想个法子,一劳永逸解决了当下山门的困境,实在不行,随便找个没主的山头,另立山门,咱自己做主,不用看别人脸色,受那个鸟气。
一个身影迎面走来,远处烛光没能照亮对面,不晓得是哪位深夜乱走的弟子,身为山门大弟子,司山开口训斥道:“这位师弟是忘记山门夜禁规矩了?”
“道友别来无恙?”
“什么?”
司山疑惑念头才起,对面身影走近两步,露出真容。
“是你,你怎么会出来的?”
司山愕然之际,看到那人抬起手来,手中却空无一物。
手刀挥出。
头颅抛起。
尸首分离,热血喷涌而出。
陈景都懒得动用青钢剑。
“满山罪孽,需要好好清洗一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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