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的那些人看起来也没有什么异样,客商打扮的有,书生装扮的有,有钱人装扮的有,普通人装扮的也有。
中年商人大概是感觉太过沉闷,他看了一眼那玉斑指主仆,似乎想搭讪,可那玉斑指眼睛淡淡一瞥,正眼也不看他,他便转头,对着司城玄曦这边笑笑,道:“几位兄弟是生意人吧?”
司城玄曦看了他一眼,没回应。
莫毅笑道:“生意人算不上,不过家里有些祖传的活计,现在咱们兄弟三人在打理!”
中年商人见莫毅搭腔,顿时笑逐颜开,道:“这位兄弟谦虚了,我看你这身衣服,那可是正宗湖州丝绸,能穿得起这样衣服的,都是有些家底的。不瞒你说,我就是经营绸缎庄的,别的没啥眼力,对丝绸倒有几分认识。”
莫毅笑道:“好眼力,这还是湖州临水丝绸呢,不过,兄弟听说,近来湖州又有一种什么朗月绸,更在临水绸缎之上,只是难以买到,不知道兄台的绸缎庄可有货?”
中年商人竖起拇指:“果然是行家,说到这朗月绸,在下倒是略知一二,以前湖州临水丝绸天下第一,现在,朗月绸后来居上,倒比临水丝绸更加精细高贵难得。这朗月绸原本叫狼月绸,是湖州昭阳县产出的,丝绸的原料是什么?蚕,对吧?这蚕吃桑叶吐丝,蚕种有优劣,桑叶也有优劣呀,这昭阳县呀,就有个好地方,叫狼月山,狼月山的桑叶汁多味美,蚕儿吃了长得快,长得好,吐的丝质量就高!”
他说到狼月山桑叶美时,不自觉舔了舔嘴唇,那样儿,好像他尝过似的,斜前方一个年轻人噗嗤就笑了,接口道:“真有这么神?难道以前那儿就不产丝吗?那为什么以前就没有听说昭阳县有什么好丝绸?”
“可不是吗?”中年商人谈兴上来,口沫横飞地道:“哎,你别打岔,你听我慢慢说来。”他好像茶楼说书人似的,喝了口水润润喉,这才道:“这狼月山下的养蚕人以前当然也是养蚕的,可养蚕有养蚕的方法,缫丝也有缫丝的方法,这就好比做菜,一棵白菜,为什么不能的人能做出不同的味来?云州醉仙楼的大厨,做出的白菜让人吃一口,一辈子也忘不了,可有些人做的,让人尝都不想尝一口。同样的道理,那些产出的蚕茧不分优劣,被人统一收走,统一缫丝,统一制成丝绸,那能一样吗?”
年轻人听他越说越远,连做菜都扯上了,只是好笑,道:“大叔,你叫我不打岔,自己却越岔越远了。”
这商人本人是找莫毅说话的,见年轻人似乎兴趣更大,他也就换了聊天对象,脸朝向年轻人,继续道:“话说这昭阳县狼月山下,原本也有个丝绸厂,但就像我说的,一古脑儿一起处理,产出的丝绸太劣,卖不出去,关门大吉了,把当地的蚕农可坑苦了。四年前,有人买下这个丝绸厂,这次那老板可不一样,她首先教人怎么养出最好的蚕,再教那些蚕农怎么把蚕茧区分优劣,优的价高,劣的价低。然后,她的丝绸厂里还请了最好的师傅,缫丝的师傅,制制的师傅,都是高手。缫丝的手艺好,丝也好。这老板也绝了,蚕农的蚕茧,不论优等中等劣等,她全收。可是,那中等和劣等的,她收来可没要,统一低价卖给别的丝绸厂去,只留下优等的。大家想啊,最好的丝,最好的师傅,那产出来的丝绸还能差吗?”
“中等和劣等的既然不要,不收不就行了,还要转手低价卖掉,何必费那事?”
中年商人摇头晃脑地道:“要不,怎么说那是个善心老板呢?这老板这么做,可全是为了当地的蚕农,这么一来,蚕农高兴,养蚕时更加用心,出的优质蚕茧更多,他丝绸厂的生意就更好了。因为这是狼月山的桑叶养出的蚕,所以,丝绸就叫狼月绸,后来觉得狼字不好,才改为朗月绸。现在,这朗月绸,可是名字号,响当当的,成为湖州第一丝绸啦!”
司城玄曦听到这里,不由看了那中年商人一眼,朗月绸,他可不陌生,荆无言当时说有人想在湖州开办丝绸厂,叫他投银子入股,他可还占着三成份额呢。只不过,当时他可没觉得那是多赚钱的生意,甚至一直交给莫昌在打理,自己都没有过问过。没想到,这生意倒是成了气候。
那个老板……司城玄曦突然想起当初听荆无言叫他投银子时说的话来,那时候,荆无言满门心思都在蓝宵露身上,而蓝宵露的娘又是湖州人,更是狼月山下人。莫非,那个老板,就是蓝宵露……哦,不,就是云霄吗?
云霄,司城玄曦想到这个名字时,心中涌上一些莫名的滋味,他的不辞而别,不知道是不是让云霄生气了,可是现在,他既没有办法解释,也无法预见未来。
朝堂的形势,他还看不清,这一番回京城,也不知道是凶是吉,若是因为形势不如人意,他也失陷在其中,倒是这么一走的干净,那样,她可以继续她的生活,两人就真的再也没有相见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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