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那便说定了,咱们分头去筹钱,明日如果能凑够,便即时去替她赎身。”
郭鏦匆匆忙忙地把铺子低价折卖,得了四十万钱的现钱,去找了念云。两人一并凑足了替薛楚儿赎身的钱物,用两辆马车载着,又挑了十几个身强体壮的仆人押运。念云换了男装跟着郭鏦一起,去那沈姓商人住处,把几大箱子钱摆在他面前。
沈姓老板打着哈哈迎上来,薛楚儿咬着嘴唇站在他身后。
“两位郎君真是大手笔,沈某原打算明日启程,郎君一日就把钱筹足了,果然是不到长安不知道贵人多……”
郭鏦道:“沈老板点一点数目,看够不够钱?”
他走到钱箱子边,郭鏦的小厮将钱箱子次第打开,黄灿灿的炫目。
“够、够、够了,沈某信你们。”即便是作为商人,走南闯北数十年,他也没一次见到过这么多现钱,神情绝非愕然所能描绘,下巴都要掉下来,心里恐怕在后悔自己没把价格再开高一点。
不过此时后悔已经来不及了,看他们二人的架势,身后十余个抬钱箱子的精壮汉子整齐地排成两排,一点都不比他带的镖师逊色。
这两人能在一天之内筹到这么多钱,自然非富即贵,看来他们今日是不把人带走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郭鏦翩翩行了一礼:“既然如此,咱们的交易就算成了?”
“成、成了。”
他看着钱的时候,肥腻的眼神令念云无比的嫌恶,心里不由得想薛楚儿怎会委身于这样的一个人物。念云不想再同他废话,上前一步:“卖身契拿来。”
沈姓商人从怀中摸出一张纸,递了过来。念云从他肥胖的手里接过那张纸,见上面写着薛楚儿的姓名籍贯,盖着官府和教坊的印鉴,又给薛楚儿自己看过了,确认无误,便命人拿过纸笔,签字画押,约定沈姓商人此后不得再以任何理由干预薛楚儿的一切。
“楚儿,你过来。”念云招手叫楚儿到自己身边,又命人拿个火折子来,当着她的面将那张薄薄的卖身契望火上一放,只见一阵明亮的火光跳跃而过,只留一片灰白的灰烬,迎风而散。
“楚儿,你自由了。”
始终紧紧咬着嘴唇的薛楚儿看着卖身契化作烟尘,眼泪竟簌簌而落。她命贴身婢女从屋里拿了些钱给“沈姓商人”和镖师,打发他们走了。
念云看得目瞪口呆,薛楚儿忽然伏到地上,对念云和郭鏦行了个大礼,吓了他二人一跳:“楚儿,你这是干什么!”
“楚儿骗了郭郎和郡夫人,还请二位恕罪!”
念云跳起来:“你在闹什么!”
“楚儿有罪!其实并无沈姓商人赎身之事,是楚儿自己替自己赎了身,只想看看郭郎是不是真心要赎楚儿……”
为她担着这么多的心,原来只是她的一场游戏。郭鏦倒是个满不在乎的,一心只想着楚儿没事,准备伸手去扶她。
念云不禁怒火中烧,柳眉倒竖,一把拍开郭鏦的手:“薛楚儿!现在你高兴了,我和我哥哥被你当猴儿耍得团团转!你真是狮子大开口,二十倍!为了给你筹钱,我和我哥哥昨晚几乎忙了一个通宵,变卖店铺,就差没把我自己插个草标儿拿到东市上去卖!”
“这些钱,楚儿并不需要,郭郎可原封不动拿回去……”
念云怒道:“原封不动!就为了你一句话,我折价变卖货物,我辛辛苦苦经营赚来的钱财几乎血本无归!你当我们郭家富可敌国?你以为我们的钱都是天上掉下来的?你胡闹起来到底该有个限度!”
薛楚儿仍旧跪在地上,声音不高但十分沉稳:“楚儿知道郭郎和郡夫人是真心待楚儿的,楚儿一生都将感激郡夫人的大恩大德。楚儿确实胡闹了,还望郭郎和郡夫人恕罪。楚儿在平康里十余年,瞒着妈妈,背地里薄有所积。只要郭郎不嫌弃,愿意收佐中馈,楚儿便将所有积蓄作为嫁妆之资,应当足够填补亏空的钱物。”
“我早答应替你赎身,既不是为了要你感激,也不是为了替我哥哥纳妾!”
说来说去,原来是自作多情,她根本不需要帮助。可她同郭鏦既然情投意合,你又怎能对他的感情、他的人品有所怀疑?她拿钱来测试郭鏦的真心,在念云看来,这分明是一种侮辱。
念云简直不知道从哪来的怒气,愤愤然从马车上去解马的套子。
郭鏦过来拦住她,念云用力甩开他的手:“三哥哥,我一刻都不想在这待了,好心被当成驴肝肺,别人只想验证一下自己的魅力够不够而已!”
郭鏦想劝劝她,又不知该说什么。念云已经解下一匹马,扬声问道:“郭鏦,你跟不跟我走?”
“我……”郭鏦看看薛楚儿,又看看念云,正在两难之间,念云瞪了他一眼,不再理他,扬鞭策马,飞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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